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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显然误以为那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夜莺咕噜了一声:“你才是笨蛋呢!”

“啊?”她忍不住蹙眉,苦笑,“望舒怎么把这句话也教给你了?”

显然这句话也不在夜莺所能应对的记忆范围里,它眨了眨眼睛,只能随便从记得的那六百二十七句里面挑选一句,朗朗回答:“看吧,总有一天,那些人所加诸于我身上的种种折磨,我一定会千倍百倍地报复回去!”

那句话令织莺瞬地变了脸色。

报复?在那个少年看似明朗澄澈的眼神深处,居然刻着这样两个字!

织莺忍不住站起来,扑向了船舱里唯一的一扇圆形密闭窗,望向南方——那里是一片漆黑,深深的海水屏蔽了一切,包括颜色和光线,令她那个遥远的故国沉浸在一片浓重的暗影里,再也无法看到。

不知道为何,那一瞬,她心里忽然泛起了某种极其不详的预感。

从棋盘洲往北,海的颜色越来越深,海面也越来越平静。在进入苍茫海海域后,极寒让大海不再具有生机,成为凝固的乐章。

在北方的北方,冰封的大海深处,有一处叫做从极渊的地方。那是三界寒冷的中心,和南方碧落海底鬼神渊的地火熔岩正好形成云荒的阴阳两极——没有人到达、没有飞鸟飞过,甚至,连水下都不曾有一条游弋的鱼类。

这是天地间最寒冷的地方,荒芜而寂静的不毛之地。

海面上,一座座巨大的冰山随风飘浮,在冷月的映照下折射出清冷透彻的光辉,宛如琉璃世界,美不胜收——然而,在风里,忽然传来了一缕琴音。

那是一个穿着红色长衣的美丽女子,盘膝坐在冰雪之上,手抚七弦琴,轻拢慢捻,弹奏出柔和婉转的美妙乐曲。她的面容安宁,丽色无双,全心全意地弹着。在她身侧,严寒开始消退,甚至那些猎猎割面的冷风都不敢吹来。

那是海国的红衣女祭,暗鳕。

在琴声里,她身后那一朵巨大的莲花轻轻颤抖了下,舒展开了最后一瓣。

那是一朵玄冰龙莲,开在冰山雪海之上,其大如轮,层叠重瓣,居然足足有一百瓣之多。盛开后足足有一丈的直径,花瓣如玉,花心如纯金,在开放的瞬间散发出千万道光芒,简直如同一轮皎月在大海上升起!

在花开的那一瞬,琴声停止了。

暗鳕蓦然抬起头,脸上长年来的淡漠平静一扫而空,再也难以掩饰喜悦——她忽然抬起手,将七弦琴在地上砸得粉碎!琴匣里掉落出一个小小的玉壶,那是她在主动要求来到从极冰渊时私自偷偷带过来的。

她飞快地回过身,奔到了玄冰龙莲之下,将玉壶举起——就在那一瞬间,那一轮皎月的光芒收敛了,犹如月圆则亏,凋谢在一瞬间。巨大的莲花在绽放了一瞬之后旋即枯萎,一片一片,在从极渊的冷风里飘落,如同冰雪一样消融,化成柔亮纯洁的水,滴落在大海深处,重新化为虚无。

暗鳕颤栗着,跪在冰上,双手将玉壶高高举起——她的动作非常快,非常准确,仿佛演练过千百次。一刻也不早一刻也不迟,当她刚刚将手举到那个位置,那一泓莲之水便一滴也不漏地倾入了壶中!

她不敢呼吸,用颤抖的手迅速地盖上了盖子,将玉壶抱在了自己的怀里——那一刻,感觉全身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力气,她双膝一软,跪倒在冰上,再也无法动上一动。

是的……是的,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了!

上百年来,她不惜远赴北海极寒之地,自愿成为龙冢的守护者,何尝是为了什么家国什么民族?她只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的到来么——为了那个人而等待这一朵花开,为了现在的这一刻,她不惜赌上了一生中最好的年华。

暗鳕抱着玉壶,壶里仿佛有一团光在转动,映照得玉壁隐隐透明——那是传说中的千年龙莲精华,能令喝下的人返老还童并延寿千年。她筋疲力尽地坐在冰雪上,丝毫不觉得寒冷,似是有些欣慰地想着什么,唇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然而,就在那个瞬间,她忽然觉得脚下的冰面震动了一下。

暗鳕一开始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从极冰渊是极其寒冷的地方,几乎不可能有任何活物抵达,冰层之厚犹如坚实的岩石,怎么可能忽然震动呢?

但是不等她站起身,第二次震动随之而来。这一次更加的明显和强烈,脚下的冰面发出了清晰地断裂声,海国的红衣女祭失声惊呼,将玉壶紧紧抱在怀里,点足掠起,离开脚下的这一片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