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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死咬住了嘴唇,看着眼前的人。

不,按理说,他应该只是一具人形的机械——可是,从他嘴里吐出的却是能震撼人灵魂的话。他的眼睛是如此干净明亮,没有元老院里那些人的深沉莫测,就像是从未沾染过尘埃的天空。那双眼睛里是有灵魂的。

是的,他是活着的……和她一摸一样!

然而,当他冰冷的嘴唇试探着吻上她额头的时候,她却仿佛被烫着了一样,猛然往后退了一步,失声:“不……不可以。”

望舒僵立在那里,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想了一想,仿佛为了掩饰,他走过去将桌子上散落的零件重新拿了起来。双手灵巧地动着,迅速将那只夜莺重新组合,片刻间,那只鸟儿又活灵活现地跳了起来,站在了架子上。

“让它代替我来陪伴你吧!”他若有深意地低声,“在无聊的时候如果和它聊一聊,说不定会有一些惊喜——有很多话我不曾对你说过,却告诉了它。你如果想知道的话,可以试着问它,你会……”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织莺:“你会知道某些答案。”

织莺还是没有说话,沉默地站在那里,淡淡的金色长发如雾气一样掩住她的容颜,她咬着嘴角,微微颤栗着,似乎方才那个落在额头上的吻令她的灵魂久久不能平静。望舒知道她是不会再和自己说什么了,只能叹了口气,最后一次看了一眼织莺,将手伸向了紧闭的门:“那么,我走了——你一路上多保重。”

忽然间,她在他背后开口:“不要告诉元老院!”

“什么?”望舒顿住了手,吃惊地回头看着她,却发现织莺一瞬间抬起头来,紧张地盯着他,眼神雪亮,“记住,回去就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千万不要告诉元老院你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不要告诉他们你制造了夜莺。否则,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她的语气里有难以掩饰的关切和恐惧,令望舒颤了一下。

原来,毕竟她还是在意自己的。虽然对自己而言,早已已经没有什么“生死”的问题。望舒沉默了一下,努力装作无所谓地笑了笑:“他们如果知道了又会怎样?杀了我?——那样就再也没人给他们做那些复杂得要死的杀人武器了。”

“你啊……毕竟不懂得人心的复杂和险恶。”织莺苦涩地笑了一下,只是抬头凝望着他,轻声道,“无论如何,好好的等着我回来——那之前,你一个人在帝国要照顾好自己,不要令巫咸大人和元老院生气,知道么?”

听到这样温柔的嘱托,少年的眼睛蓦地亮了一下。

“我一定会等到你回来。”望舒凝望着她,慎重地许诺。他指向自己的心脏,仿佛那里真的有一颗心在跳跃一样,“就算你走了之后,这个国家再也没有一个人对我好,我也会保护好自己。”

他低声:“不过你也要答应我,这次去云荒一定要平安回来。”

“好。”织莺点头,眼里泪水渐涌,“我一定回来。”

“如果你不回来,我就去云荒找你!”望舒认真地道,一字一句许下诺言,“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一定会把你找回来!”

——

码头上,送行的人看着沉在水底下一动不动的冰锥,脸色各异。

“已经下去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出来?”苍老的巫姑嘀咕着,眼神疑虑,“那个小家伙缠着巫真在里面呆了这半天,到底想做些什么?”

“还用想么?”旁边有人冷笑了一声,“望舒喜欢织莺,谁都知道。”

“嗤,”巫姑忽地笑了一声,“一个金属做成的机械人,居然还说什么喜欢!——我也真佩服巫真,居然有耐心和这个东西周旋上那么久。莫非是……”

首座长老巫咸沉下了脸,严厉地看了她一眼,令她不由自主收了声。

“巫真她虽然年轻,却一直是个深明大义的孩子,知道轻重缓急,”巫咸缓缓开口,给事情下了定论,“她不会做出什么不顾大局的事情来,你们不用多虑。”

话音未落,只见水面微微一动,一个舱室从冰锥里脱出,浮上了水面。

舱门打开,少年苍白着脸,一步一瘸地从里面走出,手足并用地爬上了码头——他的姿态有些笨拙,身体的平衡也控制得不好,爬上来的时候几乎一个踉跄跌倒。然而他却没有顾得上这些,只是脸色苍白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