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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厉害啊……”见多识广的她也不禁赞叹,“哪里来的?”

“不是新开采的料子,”广漠王笑了笑,吃力地将玉石放在了车上,“两百年前,流光川上挖出来过一块一丈见方的玉石,成色非常好,可惜有裂痕贯穿上下,最后打磨完,只能取出来这么一块完美的料子。一直存在铜宫最底层的宝库里。”

琉璃盯着那一块玉石看了半天,手指轻轻在上面一碰,猛然缩了回来——是的,这不是一块普通的玉!这一块玉上凝聚着天地的灵秀,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她抬起头,霍地看了广漠王一眼:“这……是姑姑让你带回去的么?”

“这几年我一直在寻找,终于被我找到了合适的‘器’,”广漠王用厚厚的毛毡将流光玉层层裹起,放到了黑鸟的背上。这种玉石在冰冷的雪水里浸泡了数万年,甚至比同等体积的黄金更重,一放上去连黑鸟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才把那么大一块玉稳稳地接住。

“器?”琉璃有些疑虑地看着这一块价值连城的玉石,“做什么用?”

“我也不知道——阿九,该走了!”广漠王最后一次催促女儿同行,翻身上了黑鸟,一声呼啸,扑啦啦一片巨大的乌云腾空而起,转瞬飞离。

琉璃轻轻叹了一口气,跃上了朱鸟的背部。

在比翼鸟飞向天宇的瞬间,她有些留恋地回过头,凝望着脚底下迅速远离的大地和城池,忽然间,有泪光从她明亮如星的眸子里滑落。少女捂住了脸,从指缝里偷偷回望着大地,泪水模糊了双眼。

永别了,云荒。

当月蚀来临,当羽翼展开,我将挣脱一切束缚、展翅飞上九霄,完成这一族千百年来的宿命和梦想——从此后,碧海青天夜夜心。我将只能在万丈高的天宇,永恒地回望这一片曾经给我带来过无数惊喜、欢乐、忧伤和回忆的大地,却再也不能返回。

——

当比翼鸟掠过叶城上空的时候,青水渡口上有一个旅人回过头,似是无意看了一眼天空,眼神一变。他将手放在腰畔的一柄黑色长剑上,轻抚上面镶嵌的那一颗明珠,低声:“你看,是比翼鸟啊……紫烟。”

那一颗明珠在他掌心里流转出一道光华,温润晶莹。

“那个丫头也离开了……”那个人看着天空,微微咳嗽着,“她要回故乡了么?”

从此后,天空海阔,再不相逢。

“客官,船就要开了!”船夫看着码头上最后一个客人,殷勤招呼着,希望船上能再多坐一个人。然而那个人摇了摇头,并没有要搭船的意思,眼神只是盯着高空久久不放。

船夫嘀咕了一声,竹篙点了一点岸边,将渡船撑了开去。

这个家伙也真是奇怪,已经在这里站了半天了,却不搭船,不知道到底在搞什么。看他脸色苍白,不停咳嗽,显然身体有点不适,居然不肯坐船,难道准备徒步上路么?

当唯一的渡船离开后,码头转瞬就空无一人,只有冬日的风瑟瑟地穿响在枯萎的芦苇里,显得寂寥而冷清。那个人头上的风帽在风里落下,一头水蓝色的长发在风里飞舞,如同远处的碧落海之水,美丽飘渺得不可方物。

比翼鸟巨大的双翅平滑地掠过高空,投下的阴影迅速地移动,仿佛一片云,掠过他的脸。那个人轻轻地对着天空点了点头,似是在做无声的告别。

是的……那个丫头,终究是要走了。

那个瞬间,他想起了他们在狷之原上的第一次相见。那时候,他在篝火旁对着她诉说了深藏在心底里的秘密——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这个眼神明亮的少女了。然而,他们却随即又在海皇祭上的重逢。她又一次救了他,并如影随形地跟着他。

这是命运么?他虽然消除了她的“记忆”,她却依旧执着地追寻。

刚开始的时候,他以为她只不过是好奇罢了——她的苦苦追索,只不过是对一个陌生人和陌生世界的好奇,对那一段模糊不清记忆的好奇。然而,在帝都大火中,她站在神庙外看着他——那一刻,她的眼神完全不像一个孩子,而是蕴藏了深刻的悲哀。

就在那个瞬间,仿佛醍醐灌顶,他忽然明白了。

是的,她在索求更多的东西。

这个看似孩子的少女心里,其实深埋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愫。在她看向他的时候,眼里所传递的讯息是如此的复杂,仿佛有千言万语——在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吃惊和恐惧,竟下意识地闪避开了视线,无法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