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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里?难道是西海?”慕容隽抬起了手,展示着掌心那可怖的乌黑的伤口,语气冷淡:“愿赌服输,我知道自己要为这次的失败付出代价——不过,如今我的命都在你们手里,难道还怕我会逃走?”

“不是这个意思,”牧原语气刚硬得犹如一块铁,“我们的螺舟已经在落珠港附近海域里等待,只要城主跟在下前去,到了便知道了。”

慕容隽只是迟疑了一瞬,便点了点头。

跟着冰族人离开的时候,他最后回过头,忘了一眼夜色里巍峨的镇国公府——他知道,这或许是他这一生里最后一次回望这个从小长大的家了。无论接下来等着他的是生或者死,从此后,镇国公慕容隽,便要永远从这个云荒上消失了。

螺舟静静地停在叶城南海的水底,距离水面三十丈。

此刻,白墨宸陈兵叶城,水面上的城市里骁骑军密布,沧流帝国这样派出螺舟深入敌后实在是风险巨大——由此可见十巫对自己这一次的行动何等重视。

然而,他却并未兑现自己的承诺,一败涂地。

慕容隽唇角浮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看着自己手上那个越发恶化的伤口,眼里却没有恐惧。愿赌服输,最多把性命交在这里罢了——不过他的这种自若的态度,在看到舱室里骤然出现的另一个人之后完全被打破了。

“都铎?”他失声站起,看着被押入的人。

是的……那是都铎,是在帝都劫火之变后各奔西东的缇骑大统领都铎!

“你……怎么还没走?”慕容隽愕然地看着垂头丧气的都铎。

在离开帝都的时候,自己已经做好了安排。他叮嘱都铎拿了黄金后立刻带人从密道里离开叶城,去北方玄族的领地——帝都内乱之后,玄王大伤元气,定然欢迎都铎带着人马加入。他只消隐姓埋名躲两年风头,等玄帝即了位,一切还不就平息了?

“我……”都铎看到是他,却并没有觉得意外,嘴唇动了一下,最后只嘀咕了一句,“他妈的,没想到五十石黄金居然那么重……”

“……”慕容隽霍地明白过来,说不出一句话。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吧?都铎身为缇骑统领,若非贪婪,岂能和自己一起做出这等事来?若非贪婪,在失败后也应该能自保,岂能像现在一样沦为冰夷的阶下囚?

“不过,他娘的,你可害惨我了!”都铎忽地抬起头瞪着他,眼里怒气勃发,叫骂,“原来你这小子竟然是冰夷的奸细?——老子死就死了,却还落得个里通外国的罪名!慕容隽,你陷害老子,就算下了黄泉也不放过你!”

慕容隽苦笑:“我以为你只认黄金,并不在意那些钱是否干净。”

“呸!”都铎啐了他一口,厉声,“你以为老子会为了黄金出卖国家族人么?告诉你!我都铎是堂堂的青族王室——绝不会像你们这种中州人那么见利忘义!”

“坐下,不要动。”他还想骂下去,牧原在身后冷冷道,将他摁回位置上,“在元老院没有做出判决之前,你们两个不许再交谈。”

都铎的手被镣铐索在了椅子上,再不能动,只是恶狠狠地瞪着他。

舱室内一片寂静,可以听到机簧收紧又放松的咔嚓声音,机械而规律。在重兵环绕之下,慕容隽独自坐在正中,看着放在面前的水镜——那里面,幻化出遥远的西海的场景。森严的殿堂内,白色的烛台如同树林,映照着黑袍的人。

沧流的元老院正在举行秘密的会议。

他听不见里面的人在说一些什么,但却知道自己的命运将在一瞬间决定。

最终,他看到水镜里的人们散开来了,显然是达成了某种协议。居中坐着的一个人抬起了头,看向了这边——那是一个须发雪白的老者,湛蓝的瞳孔深不可测,从水镜那一边看了过来。慕容隽刚和他的目光一接触,心就猛然往下一沉,不敢再看。

“你就是慕容隽么?”老者开口,手里握着一枚晶莹剔透的水晶球。

“正是。”他点了点头,眼神里却并没有恐惧,淡淡:“巫咸大人,我的性命如今正捏在您的手里呢。”

巫咸坐在水镜的另一端,看着这个中州人的首领,花白的长眉下目光犀利而锋锐——在他掌心的水晶球里,那一缕暗红色的血如烟雾一般飘渺地旋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