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霍铭洋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蓦地捂住了耳朵,有些痛苦地埋下了头。
“你怎么了?”钱从皋大惊。
恍惚中,来自“白之月”的呼唤又响了起来,竟然一日比一日清晰和接近。那个声音引来了诸多的幻象。苍黄虚无的天地里,一个女人的剪影又慢慢浮现了出来,温柔而悲伤地凝望着他,还是一个孩子的他拼命地想回到她的身边,然而一股力量却将他推开了,她去往了另一个世界。
“听到我说话了么……孩子,回答我。我知道你想要找到我,而我也在寻找你。为什么你不回答我呢?”
“母亲!”他捂着头,痛苦地脱口低呼,“不要……停止!”
“怎么了?”钱从皋诧异地看着他。
“没什么。”他用力摇着头,将那个声音从耳畔赶出去,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钱从皋停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你的母亲……现在一定很担心你的下落吧?”
“她死了。”霍铭洋喃喃着,“很多年前,她在这个医院里死掉了。”
钱从皋愣了一下:“那……那你父亲一定会来找你的。放心,无论如何你肯定比我强。像我这种一把年纪还打光棍的科学宅男,估计死了都没人注意到。”
“我父亲……”霍铭洋的眼里露出了复杂的神色,“是啊……他在找我,两个月来他居然一直在找我。我原本以为他早就已经遗弃我了。”
“怎么会?父子是天性,血脉相连啊。”钱从皋不知道是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了后悔的神色,“唉,如果我在25岁那年娶了那个研究弦理论的女博士,估计现在我的孩子都要上中学了吧。可惜……好女人的爱情,一旦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废墟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楼上传来的低低的儿声祈祷,听上去依稀是那个神棍圣心居士的声音。那个家伙在看到夏微蓝身上出现的奇特现象后,忽然变得比那个疯女人还要疯癫,一直嚷嚷着神迹,对那个小女孩顶礼膜拜起来。
霍铭洋听着这个科学家缅怀青年时代无果而终的恋情,低头看着那个已经没电的iphone4手机,神色复杂。
“那么,我可不可以认为……你、你是喜欢我的?”
他想起她在树下的那句话,她鼓起勇气孤注一掷的表情,羞涩而明亮的眼睛,熟切而不确定的语气,那是人世间一个普通豆蔻少女的模样啊……是他可以触摸到、拥抱到的人,不是记忆里残留在遥远异世界的模糊背影。
可是,为什么在那一刻他却不敢去触碰她呢?是因为不敢弃绝过去的记忆,还是因为知道在这个少女的人世躯壳里隐藏着一个他无法预料的灵魂?为什么在潜意识里,他会觉得她是具有致命吸引力却又不可接近的昵?
刚想到这里,他忽然看到钱从皋站起了身,眼神不断变化。“听,有声音。”他看着a楼的某处,低声道,“那里!”
霍铭洋愣了一下。这幢楼里除了他们几个应该不会再有人了,就算当时还有幸存者,那么久没得到救助也都应该死了。除非是刚才那些父亲的手下已经穿透了结界,闯入了这里。但是,这怎么可能?那些虽然都是叱咤黑道的人物,格斗、枪法或许一流,但对着这个连“白之月”都无法穿透的极强结界,一样也是无能为力吧。
“咦,又没了?”钱从皋侧耳细听,废墟里又是一片寂静,他不由得有些疑虑——难道是最近精神压力大到出现幻听了?
然而霍铭洋却忽然跳了起来,迅速地朝着某个方向冲了过去。
“喂,喂,你要去哪里?等等我!”钱从皋吃了一惊,连忙追了上去。在废墟里奔跑是非常艰难的,不出一百米,他就被霍铭洋甩开了,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年轻人冲入了a楼,消失在黑暗的走道深处。
霍铭洋在奔跑,追随着某个只有他才能觉察到的异动,直到一扇门将他隔断。
他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那里面传了出来,那是一个人耳无法听见的声音频率,在持续地向外发送着讯息,仿佛是隐约的召唤。他无法明白那个声音在传递着什么,却能感觉到废墟里两个月来一直存在着一种力量,试图穿透结界。
是在这里么?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伸手去推那扇门,却忽然愣住了——1026。门上,一个金色的铭牌闪着光,标着这个数字。这个房间,正是母亲昔年死去的地方。
空气中还依稀残留着一种淡淡的香味,那是尼泊尔的国花杜鹃。那一瞬,他心里忽然涌起了一种冲动,全身战栗。
——是母亲么?难道是母亲的力量穿透两个世界的界限来到了这里?她在冥冥中努力保护着自己,想要让自己突破这个奇特的结界围困,早日获得自由回到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