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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微蓝看着身边的这个人,只觉得思绪混乱:真是活见鬼,怎么莫名其妙地忽然到了这个地方来?该不是自己一直在做梦吧?自从来到s城后,她就遭遇了一系列奇怪的事情:租房租到了鬼屋,打工还遇上了无耻流氓,结果当天晚上就被身边的这个人掳掠了,到最后竟触发了一场奇怪的大战……一切都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这个世界坏掉了,还是她脑子坏掉了?

“都是你!”夏微蓝越想越愤怒,捶着床,带着哭音恨恨地对隔壁床上的霍铭洋说道,“本来可以和他们好好说清楚的,说不定就放我们出去了,干吗忽然抽风去袭击医生?现在怎么都说不清了!都是你!”

然而,霍铭洋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眼神充满了敌视和愤怒。眼前这个丫头怎么会明白他此刻心里的巨大失落和幻灭呢——那是在离梦想天堂只有一步之遥却被人硬生生地拉回的幻灭。如果不是这个丫头捣乱,现在,自己应该已经穿过了那扇门,和母亲重逢了,又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被困在这种地方?

那一刻,看到他的眼神,夏微蓝忽然明白了过来,忍不住失声道:“天啊,你不会是记恨我救了你吧?喂,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吸入那个门后面了!而且,如果不是你这家伙绑架我,我现在怎么会到这个鬼地方来?我本来应该在店里打工赚钱,等着九月份入学的啊!”

然而,任凭她怒火万丈,滔滔不绝地说着,绷带后的那双眼睛还是蕴含着冷漠和愤怒。

“瞪着我干吗?算我手贱好了,就该让你一起被吸入到那个地方去!”夏微蓝嘀咕着,“真是不识好人心……要知道那个日本女孩为了你可是连命都没了!”

听她提到千惠,那一刻,他的眼睛暗淡了下来,里面那种咄咄逼人的锋芒终于收敛了。她听到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径自转过了身背对着她,沉默地睡去。

“喂!你倒是说啊,我们要怎样才能出去?”夏微蓝忍不住嘀咕,然而对方连头也不回,只是在黑暗里一动不动地背对着她。她瞪了他片刻,直到听到隔壁床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才有些气馁地闭了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已经深了,房间里的光线很暗,一闭上眼睛似乎就沉入了无边的黑色里。她平躺了下去,拉过薄薄的毯子盖住了胸口:真希望这一切都是个量梦,一觉醒来就回到正常的生活了。

然而,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她迷迷糊糊闭上眼睛快要睡着的那一瞬,忽然隔壁床上的人轻轻喊了一句什么。她被惊醒了,侧耳细听,却又听到转头向着暗角里睡去的人吐出了两个字:“妈妈……”——那声音极其轻微,带着恐惧和无助,令她的心忽然间抽了一下,有细微的疼痛。然而,当她回过头时,那个声音又消失了,只余下急促的呼吸声。

他……他睡着了么?他在哭?为什么?

夏微蓝在黑暗里怔怔地看着那个孤独的背影,烦乱的心不由得静了一静:这个一出场就显得光芒万丈、飒到没边的家伙,此刻却面目破碎、孤独地躺在黑暗的疯人院里,像个无助的孩子。唉,说到底,他自己也不想落到这种地方来吧?一定是哪里出了错……一念及此,心里莫名其妙地柔软起来,她轻轻叹了口气,在黑暗里默不作声地伸过左手,轻轻安慰似的拍了拍他搁在床边的手臂。

睡去的人忽然醒了,如同触电般地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霍铭洋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深陷的眼里有吃惊、愤怒和尴尬,随即将脸重新转向了另一边,埋藏在了暗影里,不说话,也不再动。看到他这样被踩了尾巴似的反应,夏微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脸居然热了一下,讪讪地将手收了回来。“你渴不渴?”她没话找话地说,“看你嘴唇都干裂了,要不要我喂你喝点水?”

他背对着她,一动不动,似一尊石佛。

夏微蓝继续没话找话:“你说,外面的人会不会知道我们在这里?他们不会以为我们死了吧?你父亲是个大人物,你又是他唯一的儿子,一定能找到这里来的,对不对?”

是的,她是一个刚到s城没几天的外地人,家在千里之外,还没有入学,户口也没有迁过来,在外来人口超过百万的s城里,她微小如蝼蚁,即便失踪了,也不会有人在意。而他却不同,他有一个无所不能的父亲。如果要出去,就只能指望他了。

然而,霍铭洋还是没有理睬她。

这里的夜是不安静的,到处充满了号叫、哭喊和神经质的喃喃,有些瘆人。夏微蓝穿着一身精神病人的病号服,坐在床头,摸着空荡荡的胸口——那个随身不离的玉环在她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在空白的那一瞬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