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彩香园的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木若颓然地垂下手……到这一刻,她却是再也哭不出来了呢,真可笑。

“……我明白了。”她的声音有些低哑,似是在强力压抑着什么,下一秒却是满脸笑意,她抬头望着眼前的公子——即便他只是这样淡淡地站着,即便他无所言语,即便他现在的脸庞平凡无奇,她依旧会入迷,“早在扬州的有间青楼默然居,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所下定决心的事,她也无法改变——所以那时她选择离开。

“美人师父呐,”她倏忽转身,唇畔的笑意在背离那人视线的那一刻染上浓重的伤,“那一日……你本该装作不相识。”

余音未落,人影已经飘然离去。

身后的白衣公子怔忪原地,片刻后扬唇一笑,那毫无生气的面庞似乎在瞬间鲜活起来,眸光熠熠,一时风华无边;却在下一秒便有嫣红的血顺着他紧抿的唇角流下,滴在白衣上,绽开了一朵一朵,仿佛三生石畔的曼珠沙华,美得妖冶而惊心。

明月阁。

白发冉冉的老者手捏金针,一脸高深莫测地望着榻上睡着的肤白如玉、眉眼倾世的男子,沉默不语。

这一场面着实吓着了室内其余几个人。

“千机,墨主究竟如何了?”林城歌面色阴沉,开口问道,“蛊毒不是已经被彻底剔除了么——为什么墨主还会吐血昏迷?”

一旁的冷旭、风轻云、李静言亦是神色焦急难耐,听了林城歌道出心中所想,也都询视着榻边的白发老人。

千机捋了捋那把白色山羊胡,幽幽道:“你们以为,蚀心蛊是什么普通毒物——那东西由八种毒花花汁制成,伤身之极,全靠着八种毒虫以毒攻毒,即便是完全解除,他一样会落个病根——更何况当初是他自作自受,给那女娃儿解那碧云染之毒自折了修为,导致身子骨弱得很,没办法毒攻,在床上躺了两年;你们以为他的身子现在状况会如何?”

房中四人闻言,皆是面色一变,其中以林城歌最为恼怒:“那该死的麻烦女人,总有一天我……”

其他几人眸色一暗,显然也是有此种想法,只有冷旭瞥过众人神色,轻轻地哼了一声:“我劝你们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若真是有这么一事发生,那时候墨主定能让这地方浸满了血,别说你们,这天底下指不定要有多少人遭殃。”

千机老人在一旁赞同点头,想想自己的待遇就成了——本来是为了监督武林盟会上不会有一些心怀不轨的下毒事件发生,结果他却成了碧落宫的御用医师,好吧他承认他和碧落公子是有“私交”,可那也不代表碧落公子的女人受了蚊虫叮咬大小的伤就要一天十次的把他往这儿拎吧!

“木家大小姐,你们不得惹,也惹不得。”他故作高深,捋着胡子笑眯眯地说,“对于你们奉为神明的墨主来说,那女人绝对是他最后一道锁。”若是有一日这锁破了,那凄惨了的,就不仅仅是这手握重权、睥睨天下的碧落公子了。

“切……”林城歌有些轻蔑,“不过是个女人,墨主要多少——”

“若是想让天水上上下下为你陪葬,你尽可动她试试。”阴寒暴戾的低沉声音自榻上传来,卸去了妆容的苍白面庞上,一双氤氲了寒冰似的怒意的眼眸缓缓睁开,而唇角那随着话音勾起的笑意,此刻别有一番邪魅天成之姿。

一听此言,房内霎时一片死寂,再无人发表任何意见。

榻上的白墨幽幽地环视过屋中的众人,唇角的笑意冰冷刺骨:“做好你们的本职——至少在带着你们俯视天下之前,我是不会轻易倒下的。”

望着其他几人垂首下去的模样,千机不由笑开……这些个小辈啊,和这个可怕的男人比起来还是少了太多火候。

似是看到千机老人的幸灾乐祸,白墨的眉尖有着几不可见的蹙起,他将冷得让人瑟瑟的目光转过去:“不要说那些不知深浅的话来吓唬他们。”

千机闻言笑容僵在脸上,反应过来后气得吹胡子瞪眼:“到底是谁不知深浅?!你身上本来就有十三年前的内伤,再加上你卧床两年的蛊伤,到现在不还是时不时地轻乏无力——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好不了了——!我好不容易给你调养了半个月,才算根除了蚀心蛊的残毒,跟你说一月之内不能动武——你是怎么做的?!不到半月你就动了三次内力——!你要是想死何必还麻烦我把你往回拉?!”

望着老人跳脚的暴躁模样,无视其余几人大急的失态,白墨浅勾唇角:“是——”连声的应承让千机心头一颤,果不其然,紧随其后的声音便是——“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