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悬空三尺高的金座上,有一个年轻的军人。不知在这里已经多少年,那个人还是肩背笔直地坐在那里,一身的戎装,宛如一座冰冷的雕像。心口上赫然留着五道剑伤,那些光剑贯穿过的痕迹呈斜向交错,首尾相连,竟然刻下了一个五芒星的记号。
最后一剑还插在他心口正中。那个年轻军人被杀死在金座上,左边半身被一层奇特的蓝色薄冰覆盖,左手放在金座扶手上,中指上赫然带着一个镶有蓝色宝石的银色双翼戒指。
──光剑!后土神戒!心口的五芒星结界!
“神啊!”那一瞬,琉璃脱口惊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
巨大的惊喜令她两眼放光,一个箭步跳到了金座前,迫不及待地抬头仰望。
不知道为何,这个人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却令人无法直视。琉璃只看了一眼,瞳孔便急剧收缩,彷佛灼伤般迅速转开了视线。揉着眼睛,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动──是的!这就是传说中冰族人的最高统帅的“破军”,那个九百年前曾经搅动天地、几乎令空桑和海国联手都无法抵挡的魔!
是九百年前那个神之时代里,作为战败一方被封印在此的魔之化身。
金座上的人静静坐在那里,雕像般的一动不动,然而放在扶手上的手臂却呈现出奇特的金色,彷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反复的起伏,流转不定。他的左臂居然在发光──有一道金光顺着破军的左手手臂流下来,闪电般地冲向戴着后土神戒的手指,然而同一瞬间那枚神戒发出了纯白的光,将那道冲来的金色之火又逼了回去。
相互撞击之下,刹那绽放出耀眼激烈的光芒。
琉璃恍然:方才她看到的那一明一灭的光,原来便是魔火和银戒之间的反复冲击──是破军体内蕴含的破坏神魔力,和封印他的创造神力量之间的无休的抗衡。
原来,这九百年来,神魔并不曾如传说般的寂灭,而只是在这座山的最深处保持着这样不曾被打破的均衡,这两种巨大的力量由此被封印,不为世人所感知。
一种奇特的感觉从内心升起,她竟然彷佛觉得金座上的人瞬地睁开了眼睛,望了她一眼──破军的眼睛呈现出奇特的璀璨金色,金眸里,有着一种奇特的黑暗光彩,令人一看之下就失了神。
“快来……快来啊。九百年了……”
那个鲛人的声音在黑暗的室内回荡,充斥了这个巨大的空间,绝望而悲伤,彷佛在召唤着冥冥中的某个魂魄归来。多么悲哀的事情啊,九百年了,她远离了那片蓝天碧海,在这样幽深阴冷的地底与主人为伴,泪落汇成海。然而她和她的主人背向而坐,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却仿佛是永恒的天堑,再不能相见。
琉璃在这样的呼唤声里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一步一步走去,向着金座伸出手,竟然想要去拔下插在他心口的那把光剑。如果……如果把这把剑拔下来,他就会复活了吧?就能从这个而被钉住的金座上走下来了吧?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然而,在她手指几乎触及剑柄的那一瞬间,忽然凭空里掠过一阵风,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飞来,凌厉地将她逼退了一步!
琉璃一惊,倒退了一步,如梦初醒般地失声:“谁?”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黯淡的室内飘过了一道微弱的光芒。黑暗最深处,忽然出现了一个全身散发着微光的紫衣女子,就站在她的前面不到一尺之处的台阶尽头,张开了双臂,静静凝视着她,摇了摇头。
她的神色是如此关切而焦急,彷佛琉璃多走一步便要落入深渊一样。
“你……你是谁?!”琉璃失声。
太奇怪了。这个女人好生眼熟,似乎……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然而,那一道光芒转瞬熄灭,那个幻象也随之消失无踪。在明灭的光里,琉璃只看到有一把黑色的剑正正地插在金座前,散发出凛冽的光,挡住了她的去路。
剑柄上一颗明珠温润圆滑,蒙着一层淡紫色的柔光。
“啊?!”一瞬间,彷佛有一桶雪水从顶心泼下,令琉璃悚然一惊,倒退了一步:这把凭空飞来的剑好生眼熟……不正是辟天么?太奇怪了!为什么那个家伙身上的东西,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
那把剑,竟然会自己飞进来!
那……刚才她看到的那个紫衣女子,到底又是谁?是这个墓里的幽灵么?还是这把剑上的剑灵?为什么她看上去那么眼熟,居然给自己一种恍惚认识的错觉?
琉璃看了那把黑色的剑很久,脑子里一片混沌。
抬起头,金座上的破军还是一动不动,双眼已经阖上了,仿佛从来未曾睁开过一样。只有金色的魔火在他左臂内涌动,一明一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