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之所以生了一双眼睛,就是要你明辨是非,人云亦云者,”温怀光轻轻一笑,“又有什么好说呢?如果我哪一天杀人犯法,自然逃不过法网恢恢,如若不然,就请允许让我保留个人的爱憎吧。”

这句话已经没有留任何余地了,莎莎暗自叹息,方才那位美女记者不禁问:“为什么呢怀光,你不是这样的人。”

温怀光沉默了一刻,才给出了能够让他们接受的解释:“我祖上满门,均死于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族中百余人,仅一人幸免。”

在场的人顿时噤声,面面相觑。

“幸免之人乃是族长,已经六十高龄,侥幸逃生,不敢苟活,赴金陵跳河自尽殉国。”温怀光说到这里,声音轻柔得好像叹息,他低低吟道,“一旦为臣虏,沈腰潘鬓销磨。”

有人被感动,低声抽泣起来。

温怀光站起来,欠了欠身:“百余年过去,清廷也已化为云烟,请诸位不必多虑,从前如何,现在一如往昔便好,只是请允我不能释怀。”他抽身离开。

那位美女顿时站起来,大声道:“非君之错!”

温怀光回眸,对她颔首一笑:“多谢。”

莎莎走上来迎接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心软叹息:“怀光呵……”

她顿时住了口,因为温怀光眼底分明闪过泪光,他嘴角还是弯着的,但是看起来格外心酸。

方才说的故事是假的,温怀光戏子出生,哪里会有这样的名门望族?但是却也不全是假的,死在那里的人不是他的族人,而是曾经培养了他的庆春班的一班人,那是他从小长大的家,直到十四岁,被人买进王府j□j成了男宠,在此之前,他一直在那个戏班子里享受着亲情的温暖。

庆春班在京城里红极一时,在他离开之后,依旧有所往来,后来京城被李自成攻破,老班主携班中人南下避难,后来清廷建立,屠杀扬州百姓八十万,又因为不肯剃发,其余的幸存者也死于屠杀,老班主年纪大了,侥幸逃生,却不愿存活,由年仅十岁的孙女陪伴去往金陵,祖孙两人在河边徘徊无语,最终跳河殉国了。

而他平生挚爱的公主,因死于昭仁殿,故后人称之为昭仁公主,正是在国破家亡那一日,死于她的父亲崇祯皇帝朱由检之手。

也难怪她会完全崩溃,山河破碎,国破家亡,皇后贵妃自缢,父皇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她的皇姐长平被斩断左臂,侥幸逃生,后来却和驸马周世显在紫禁城中,洞房花烛夜,殉情殉国。

而她,却是和温怀光死后重生,结果却已经是百余年过去,灭了她家国的清朝都已经消失无踪,仇人没了,皇帝没了,她一无所有,无法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这其中的辛酸血泪,谁人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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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星光运作了的结果,还是媒体忽然动了恻隐之心,更有可能是因为话题太过敏感,因此温怀光那天的事情虽然圈内人人皆知了,可是却并没有登在报纸上,莎莎是实打实松了口气,倒是温怀光,依旧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那么淡定。

真的那么淡定吗?当然不是。因为公主自从回来之后,状态一直都不好,时常沉睡,不然就是精神恍惚,总是以为自己还在深宫里,又或者做噩梦,梦见崇祯皇帝拿着宝剑劈头盖脸朝她斩下来。

温怀光何止是心痛,他死过一次,绝对不想再有第二次,但是公主这样反复做恶梦,等于是一次一次回顾自己被杀的场景,这样恶性循环下来,能够痊愈才奇怪呢。

到最后,温怀光反倒是想开了,这样或许也好,活在过去的公主,不会经受太多的痛苦,不会知道自己家国不再,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沧海桑田。

只要她活着,他愿意就这样照顾她一辈子。甚至暗地里,温怀光还有些欢喜,公主只能依靠他一个人,他终于可以留在她身边,不必担心哪一天必须离她而去。

温怀光结束今天的记者会回到公寓的时候,就发现她只穿着一件吊带长裙站在落地玻璃窗前,这是一套复式的小公寓,不大,虽然对于很多一辈子都在为买房努力的人来说已经足够,但是对于曾经居住在皇宫里的人来说,实在太束手束脚了。

他没有开灯,而是在不远处站了一会儿,才放轻脚步走过去,又犹豫了很久,才搂住了她的腰,把她环在臂膀里:“冷不冷?”

她摇了摇头,还是专心致志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温怀光也不出声,他其实很少有拥抱她的时候,原因无他,不敢造次而已。

说起来也够讽刺的,不管他多么会讨人欢心,但是男宠就是男宠,他们会和他有亲密的接触,却从来没有拥抱和亲吻,他不过是发泄欲望的一件工具而已,而后来和她在一起,因为身份的差距,虽然朝夕相对,他无数次想要靠近她,却求之不得,哪怕后来有了肌肤之亲,他的吻也从来都不敢落在她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