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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昭词 时久 834 字 2022-11-20

侧身相错时,菡玉抬头看他,二人四目相对,吉温不由愣住,盯着他的脸挪不开视线。

此时史敬忠被士兵五花大绑从道观里推出来,迎面看见吉温,仔细辨认后大喜过望,没想到大祸临头居然偶遇故人绝处逢生,冲他呼喊道:“七郎!吉七郎!是我呀,我是你老丈史敬忠哇!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还记得我吗?”

吉温皱了皱眉,似乎很不情愿在这种情形下与他认亲。

史敬忠病急乱投医,看到吉温和菡玉站在一处,还帮他松绑,又对菡玉道:“菡玉,你是不是也认得七郎?你帮我说说,我真是冤枉呀!”

“我……”菡玉语塞,不知为何首先想到的竟是去看杨昭。

杨昭一伸手拨开吉温手中绳索,不着痕迹地推开菡玉,站到两人之间,问:“吉法曹与史敬忠也是旧识么?”

吉温忙道:“许多年不曾来往了。况且法理面前何谈人情,此案关系社稷安危,纵使家中至亲涉案,吉某也当大义灭亲。”看也不看史敬忠,命士兵以镣铐铁链锁其颈项,布袋蒙头,关入押解重犯的囚车中看管。

史敬忠目瞪口呆,没想到他如此绝情,撇得一干二净。

杨昭又道:“吉少卿与案犯杨慎矜、史敬忠等人过从甚密,今日又恰巧出现在案犯藏身之地,恐怕与此案也脱不了干系。”

史敬忠被士兵蒙着头从他们身边押走,听到这话还不忘为菡玉开脱:“御史明鉴,草民与吉少卿同奉三清,只交流修身炼丹之术,今日少卿恰巧来访,御史高抬贵手,千万莫要冤枉少卿!”

菡玉动容,唤了他一声:“阿翁!”

杨昭道:“少卿对一个布衣术士呼之为‘翁’,看来关系匪浅。到底是从犯还是无辜,带回去一审便知。”

一旁车夫看情势不对,连呼冤枉:“御史、明君诸公在上,小人只是受雇的车夫,刚刚被这位郎君从市集雇来,这边的事一概不知,求诸公放过小人!”

杨昭道:“吉少卿好好的雇车马做什么?”又问车夫:“他雇你去哪里?”

车夫颤声回答:“他给了小人不少银钱,让小人即刻送他出、出长安往东去!”

杨昭冷笑道:“看来吉少卿不是恰巧来访,是有备而来。我等若再晚来一步,本案的重犯就要被吉少卿带出京师了。”

菡玉只觉得他狠狠盯着自己,目光乖戾,但转头去看他时,他却飞快地别开了视线。他有些诧异,似乎从来没见过杨昭有不敢与人对视的时候。

吉温职位比杨昭低得多,不敢拂逆:“暂且委屈少卿,待回到大理寺禀明御史、大卿,自会还少卿一个清白。”又对杨昭道:“吉少卿并非通缉要犯,又有官职在身,镣铐加身恐怕不妥。”

杨昭转回头,脸上戾气已消,皮笑肉不笑的让人猜不透他心思。“也是,吉少卿的官阶可比咱俩都高,怎可无礼。”他走近来为菡玉除去身上绑缚,手指贴着脊背掠过,生生让菡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少卿精通武艺,为防万一,请少卿与我同乘一车。少卿如果问心无愧,应当不会反对吧?”

菡玉极不愿与他靠近,但也没有办法:“听凭杨御史处置。”

史敬忠被押上囚车,一行人打道回城。

天色已经不早了。菡玉坐在窗边,车马的颠簸让他视野晃荡,看不真切远处的景物。这一队士兵约有百来人,拉出数十丈长的队伍,只在转弯的时候,前头已经转过去了,方可见前方的兵士。

吉温的背影夹杂在最前头一群马上戎装将领中,隔着阴晦的雾气,灰蒙蒙的,与周围昂藏的武官身条相比显得格外萧索落寞。菡玉默默遥望着,那身影渐渐与他遥远的记忆中另一个模糊的背影重叠,眼前便好似这湿冷的天候,聚拢起薄薄的雾气。

一只手忽然伸到他面前,扯下马车帘幕,将他视线隔断。神思被打断,他微恼地转过头来,瞪着近在面前的那张脸。那张脸蓄着隐忍的不悦,面颊上一块青紫瘀痕,眼神恶狠狠地盯着他,让他对视一眼便失去了所有的勇气。他并不畏惧那眼神中的怒气,然而这怒气中蕴藏的别样意味却让他莫名地害怕退缩。

“杨御史,车厢里气闷,我开窗透透气可以么?”

杨昭阴沉着一张脸:“你是嫌这马车帘子挡风不透气,还是嫌它阻了你的视线?”

菡玉一怔,杨昭随即说道:“你也知道右相锱铢必较,这回不仅和杨慎矜有交情的都进了监牢,连史敬忠平素往来的官员也牵扯进来。少卿不喜结党又无亲眷,独善其身也就罢了,还要搭上无关的人么?”

菡玉沉默片刻,放下车帘:“我在京城举目无亲,独自住太常寺公舍,亲近者不过阿翁和诸位道友。这些杨御史都知道,还望御史为我作证,莫再牵连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