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全文完

张冬玲把扫帚往旁边一扔,着急上前去抢,却没来得及。

照片在她手上时,已是支离破碎的四块残片。

张冬玲气得拎起拳头直往归希文胳膊上砸,边砸边指责:“你这是做什么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明雪的脾气,你是不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你把结婚照都撕了,明雪下班回来知道这事,非得跟你闹,你到时候怎么收场?”

张冬玲一脸为难地将四块残片按着顺序摆在桌上,拼凑出完整的样子,捏着下巴琢磨:“这照片拿去照相馆的话,还可以修复吗?”

都撕成这样了,恐怕是没办法修复了。

张冬玲盯着桌上的照片,想发脾气又发不出来,心里只剩下一片悲哀。

她后悔了,当初不该答应这门亲事,不该逼着归希文去娶明雪。

自从明雪嫁进来之后,家里的争吵就没断过,归希文一直不待见明雪,她是知道的,当初的订亲也是她做主答应下来,归希文一直不同意。

可当时明雪父母已经上门好几趟,而且明雪本人看起来也乖巧懂事,都是一个大院里的人,知根知底,明雪父亲也是副厂长。

论家室论相貌,明雪和归希文处处都相配。

两家结亲不知道承受了多少大院里的祝福,这件事大家都看好,唯独当事人归希文不满意。

张冬玲总觉得归希文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明雪条件这么好的女孩子,归希文还处处挑毛病,真是不惜福。

后来林业局的通知下来,归希文拿着报道文件和她谈过要退亲的事情。

归希文那次态度很坚决,这是她头一次从归希文身上感受到他已经是个大人,是能够为自己将来考虑的大人。

她那次其实也犹豫了,可第二天明雪上门,表示和归希文有过夫妻之实。

归希文为自己辩解过,但她没相信归希文。

因为这事在大院里传开了,她相不相信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归希文就算不想娶也得娶,明雪的名声坏了,归希文从此没有任何可以逃脱的理由。

婚后两人一直不同房,归希文宁愿跟归希武挤在一张床上,也不愿去婚房里。

明雪受不了归希文的冷落,三天两头从小事上找麻烦,归希文不理会明雪,明雪便以此为由头,闹得更凶。

每次闹到最后,还得她这个婆婆出面哄明雪,才能勉强收场。

张冬玲也累了,明明是归希文和明雪的婚姻,她却累得不行。

想想她曾经是个多么脾气暴躁的人,家里三个男人谁敢给她脸色看?如今为了归希文和明雪的婚姻,她要忍着气处处看明雪脸色。

自己受气也就算了,连明雪的母亲杨永梅也来找麻烦,指责她没教好儿子,指责归希文对明雪不上心。

张冬玲只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杨永梅的话不假,的确是归希文不理明雪在先,不怪得人家娘家人来抱怨。

可明雪家里一点错误也没有么?

明雪和归希文到底有没有发生过关系,恐怕明雪心里跟明镜似的,当初这个消息又是如何在大院里传开的,恐怕明雪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归希文在不情不愿之下娶了人,依着他的性子,婚后不待见明雪也正常。

所以说到底,这到底是谁的错呢?

张冬玲想来想去,觉得都是她的错。

当初她要是没答应这门婚事,现在也就不会将日子过成这样一团糟。

可是现在后悔,似乎有些来不及了。

张冬玲把桌上残留的照片收起来,满脸痛惜:“无论如何你不该拿照片发脾气。”

她重重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气,但不管怎么说,她是你妻子。”

“她不是。”

归希文俊眉皱起,语气坚决:“她不是我妻子。”

张冬玲一愣,“你说什么胡话?她不是你妻子谁是?”

“顾樱才是我妻子。”归希文丢下这一句,转身往外走。

张冬玲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眼看归希文要走,立马伸手拦住他,“你做什么去?”

“我去找顾樱,我要去找顾樱。”

归希文已经快要无法接受这一切。

他很希望这是一场噩梦,是一场可以醒来的噩梦,可他揪了自己的大腿肉,疼痛感是如此清晰。

这根本不是梦。

这是现实,是一场可怕的现实,他竟然和明雪结了婚!

如果他与明雪结了婚,那顾樱呢?顾樱现在在哪里?

“我要去找顾樱,我要找到顾樱。”归希文嘴里喃喃,宛如疯魔一般。

眼看归希文逐渐不受控,张冬玲拉住他,大斥一声:“你疯啦!”

“顾樱一家早就从大院里搬出去,你去哪里找?”

“再说了,你跟顾樱有交集吗?你无缘无故去找人家,你哪根筋不对劲?”

归希文脚步一顿,回过头怔怔看向张冬玲,“你说什么,顾樱从大院里搬出去?”

张冬玲没接话,只一副如大事来临的紧张模样,“完了完了,这孩子怕不是中邪了,以前的事情竟然都不记得了。”

张冬玲急得在家里直跺脚,“这可怎么办哦,你等下得跟着我去趟医院,不去不行,可能是脑子坏了。”

归希文不信邪地冲出去,直奔顾家。

敲了门,是大院里另一户人家。

果然没有顾樱的身影。

顾长明没在工厂里做员工,顾承志也没在食堂里做大厨,孙兰不再每天守在家里负责一日三餐,顾樱也不知所踪。

这一家人仿佛没来过大院,痕迹消失得很彻底。

归希文站在原先顾家的房子前,耷拉着脑袋,心里万念俱灰。

他就地坐下,颓废地靠着斑驳的墙壁,任烈日照耀,纹丝不动,直到阳光式微。

张涛从厂里下班回来,大老远就瞧见一团黑乎乎的僵硬的背影,起初还在心里纳闷这是个什么东西,走近一瞧,竟然是归希文!

“嘿,希文,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张涛疑惑地往屋子里看两眼,“这家人你很熟悉吗?”

归希文动也不动,声音淡淡:“以前顾樱住这里。”

“是啊,不过没多久就搬走了,这房子马上就分给了别人。”张涛说着说着,突然一愣,“不对啊,你提顾樱做什么?你怎么突然提起她来?”

顾樱以前在大院里住过一段时间,不过很快搬走了,在张涛的记忆中,归希文应该和顾樱毫无交集,怎么突然念叨起人家?

归希文沉静的眸子终于有了动静,他抬头,带着一丝希冀望向张涛:“你还记得顾樱?”

“当然记得。”张涛一屁股挨着归希文坐下,“我可是咱们大院里的万事通,什么事都记得。毕竟顾樱也在咱们大院里待过一段时间,我还和她说过几句话。”

“那你知道她现在搬去哪里了吗?”归希文随口一问,他已不作指望。

在大院里打听一圈,毫无结果之后,他颓废地靠在昔日顾家墙角坐了整整一下午。

大家谁也不知道顾樱一家到底搬去了哪里,宛如人间蒸发。

不料张涛一听,却支支吾吾起来,“其实吧,我知道。”

“你知道?”归希文目光一凛。

张涛的确知道,不过他让归希文充当劳力,先去给张阔搬家。

归希文不大喜欢张阔,张阔临死前将顾樱带走的事情,归希文心里并未释怀。

当初情形那样危险,稍有不慎,顾樱和女儿可能随时会离他而去,他没法原谅张阔。

可张涛卖关子,迟迟不透露顾樱的消息,他只得答应。

归希文压根没有料到会在张阔家里遇见顾樱,以至于走到张阔的新居所,瞧见水池边搓着毛巾的顾樱时,他如傻子般愣在原地。

偏偏张涛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张阔和顾樱结婚啦,大院里的人都不知道,张阔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让我保密,我就一直没告诉你具体的人,只告诉你他结了婚。”

“他俩结婚结得低调,酒席都没办呢,只去领了证,张阔说以后赚了钱,再给顾樱办个大的。”

“其实说起来,咱俩和顾樱好像没太多交集,以前在大院里基本没和顾樱有交流,我瞧着顾樱和其他人也没有什么交流啊,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就和张阔走到一起了。”

“不过他俩感情倒是挺好,张阔以前多求稳的一个人啊,为了让顾樱过得好一点,竟然能离开工厂自己去做生意,挺佩服他。”

“张阔现在是卯足劲上进,我不像他,我得过且过……”

张涛还在耳边唠叨,归希文全然再无心思听下去,他目光深沉地望着前方不远处的顾樱拧干毛巾,一下一下替张阔擦着额头的汗。

彼时的顾樱还没有变漂亮,依旧是从前瘦瘦小小的模样,替人擦汗得将双手高高抬起。

张阔极其配合,半蹲着身子,凑近脑袋,笑得一脸幸福。

两人的互动落在旁人眼里,是夫妻间的恩爱。

落在归希文眼里,是剜骨割肉的利刀。

鬼使神差的,他径直走过去,将顾樱手中的毛巾抢了过来。

这样突兀又极其不合理的举动,让在场三个人全都一脸懵地望着他。

行动先于思想的归希文回过神来,蹩脚地将毛巾往额头上贴,“我也想擦擦汗。”

他额头其实无汗,但背后渗出一身冷汗。

只因他清晰地看见顾樱眼中的陌生、疑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防备。

对于现在的顾樱而言,他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是奇怪且毫无理由抢她毛巾的人。

即便事实已经如此明了,归希文仍旧不死心,他灼灼看向顾樱,问出隐藏在心中的问题:“顾樱,你还记得我吗?”

顾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记得。”

归希文双眼闪出明亮的光,却在顾樱的下一句立刻熄灭。

她说:“以前在大院里见过你。”

他们这辈子的情分,只缘于在大院里见过几面。

仅此而已。

眼看归希文做些奇怪的动作,说些奇怪的话,张涛急了,连忙将归希文拉到一边,小声责问:“希文,你这是做什么呀?我是瞧见你似乎的确有重要的事情找顾樱,我才肯带你来,你怎么奇奇怪怪的?”

看出归希文的不对劲,生怕归希文再做出更出格的举动,张涛和张阔交代几句之后,立即拉着归希文回了大院。

回到大院后,一切熟悉的事物立即笼罩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