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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偕倒没什么,只荀渺和苏清安一如既往不合,日日隔墙一唱一吟,指桑骂槐、争锋相对。喜福与主同仇敌忾,每日见苏清安自门前过, 必要追去一番狂吠, 吓得他绕道走,自置一肚子闲气。不过除此,两家人倒没什么不舒心。

荀渺如今发达,官运亨通,俸禄日涨, 再说又无家小须养,花钱渐也随心,平日里三餐之外,零嘴果子少不得不说,且还常赴酒筵,与同僚友人共乐,一夜花销几百钱渐成常态,如此便也罢了,只他酒量差,三杯两盏下肚就昏昏然,几回在酒楼夜宿。如今郭偕已有防备,但凡夜饮必教小厮跟从,且定家规:饮酒不得过五盏,归家不得过子初!一旦犯戒,杜绝夜饮一月,戒零嘴十日!然半载下来,成效似也有限。

至于苏清安,虽说唐懋修尚未中第,然唐家家底还算厚,加之苏清安积蓄不薄,本不愁吃喝,只是饱暖思淫|欲,苏清安本非安分之人,闲下便想登台重展才艺,但唐懋修因当初受人蛊惑、令妹妹身陷泥沼一事历历在目,尚是追悔,怎会赞同此举?尤其对他去酒楼卖艺更是反感,因多是赴私人宴,怕他身不由己,不过终究体他生平也就此一爱好,遂勉为其难许之每月四五回往勾栏献艺,以一偿所愿。

(1)揭短

和风入院,月光照井。

不大的后院内,阵阵狗吠尖利哀怨,惨绝人寰。

墙头影子一晃,便见张人面探出,月光下笑得邪魅:“荀少卿,洗狗呢?”

手上力道加重,荀渺咬牙不言,只是狗叫得愈发惨绝。眼见一盆水又已黑透,荀渺起身端起,前走两步,对着院墙一股脑泼去。

霎时缩头,却无奈墙本不高,加之这半年来你捣我扒,裂口不少,依旧被淋半身。一怒,苏清安收起笑脸,索性跨坐上墙:“荀渺,你好歹也是读书人,礼义廉耻都被狗吃了?”

“对啊!被你吃了。”淡淡一语,荀渺返回井边提水。

墙上人不依不饶:“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叫你纵狗行凶,岂知我苏某人是好欺的?此回我尚手下留情,墨汁混浆糊,洗两遍也就好了,再有下回,莫怪我心狠,定然一棍下去吃狗肉!”

“你敢!”荀渺怒目。

“你试试就知道我敢不敢!”墙上人昂首一嗤,摸摸下巴:“时辰不早,荀少卿有这功夫与我费唇舌,不如尽快将狗洗干净,否则一阵郭殿帅回来,见下可不好说。”一垂眸,邪色蹿上嘴角:“且说,不知今晚可还留有气力爬老树,哈哈——啪!”才笑两声,便被飞来一物往脸上打个正着!身子一晃,似觉朽墙也晃了晃,险些摔落。未及恼羞,便听门外熟悉的话音,一惊,拈起那块已然漆黑的抹布扔回去:“好生洗你的狗!”一个翻身下墙,整整衣裳,向门前迎去。

另一侧。

荀渺满心懊恼:都怪前夜醉酒,说些胡话被他听了去,就此不断隔墙讥诮,教人气不过,才放喜福,谁知反中其奸计,实是气煞人!

门声一响,荀渺条件反射般一震,慌措起身,见郭偕进门——或看他一人一狗满身狼狈,顿时乌云覆面。

“阿偕,你……听我说……”荀渺忙解释,却闻听隔墙人声,忽是灵光一闪,气沉丹田,开口高脆:“阿偕,我知我今日又去酒楼饮宴已破规矩,然允诺的钱须给,你让我把这钱送去与苏清安,回来再言,可好?”

言方落,隔墙唐懋修方才还温润的声音顿转冷怒:“你又去酒楼了?”

无声一哂,荀渺志得意满,然转眸见对面那张阴云密布的脸,才惊知自身处境,一哆嗦,小声:“你听我说……”

一拂袖,郭偕恨恨:“你倒果真屡教不改,既这般,这家规,便也须改一改了!自今日起,家中钱物皆归置一处,用时先问过我!另则,今后你每月俸禄,我会令人去代领。每日为防急用,与你二十文傍身。”

“什……什么?”荀渺两腿一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二十文?够什么花销啊!”

“那是你的事!”言罢不再搭理他,郭偕径自进屋。

怔楞许久,仰面一叹,荀渺歪坐下去,耳中,又纳入唐懋修气急的声音:“从今日起,闭门静思一月,哪儿也不许去!明日便吩咐做杂活的小厮婆子暂不用来,一日三餐皆你自行操持,再去市上买回百斤木柴,你给我一一劈完,储着过冬!”

耳听那一声绝望如心死的哀嚎,荀渺顿觉春风拂面,满心清爽!哼,虽说玉石俱焚,但他好歹还得自由,一日二十文,如何也能吃两块蜜糕,较之隔壁那只花蝴蝶,一月禁足,做饭劈柴,孰优孰惨,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