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页

她在开学近一个月的数学课上高兴地说道:“我的名字,是这样写的。第一天我忘了写给大家看。”

于是祁寒便了然于胸:这家伙是不自由发挥点什么就良心不安的类型。

九月的最后一天,天空澄澈,气温适中,连续几场台风之后夏日那种独特的从地面反射而来的炙热感已经消失殆尽,但视野中行道树却仍然郁郁葱葱绿意盎然,还没有半点萧瑟枯黄的迹象。一切都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长假会是令人轻松愉悦的。

京芷卉从地铁站钻出地面,用力呼吸了几口清甜的新鲜空气,给自己下了个指令:忘掉此时圣华中学正在进行的高考动员大会。

却又不争气地想起了去年此时,和井原不约而同翘了动员大会在演播厅后面的小花园背单词。

第一次正经约会最终因为提及柳溪川不欢而散,没给芷卉太多时间后悔懊恼,井原就找了个借口主动联系她,却是替高中时的班主任邀请她回校在动员会上介绍英语学习经验。很想借此缓和与他的关系,但这本身又是一桩不得不断然拒绝的事。除非知道她保送名额内情的学生全体毕业老师全体调走,否则哪还有脸回母校。依然是因为柳溪川。

但芷卉知道,这都怨不得别人。

高三如同台风过境,经历之后,世界看似一如既往,甚至有变得更加怡人的迹象,但许多原本高大的行道树变得矮小,并不是因为逆向生长。你明知有些树被连根拔起横尸路旁,新种下的替代品也可能在即将来临的冬季无法成活。台风过境,一如既往全是假象。

芷卉揉揉眼睛。接着,她看见原地蹦跳着正朝自己招手的麦芒,诧异得回头张望是不是身后还有个与她热情互动的别人。

小姑娘一脸急于想与人分享重要秘密情报的表情,贼兮兮地问:“阿京姐姐,你愿意请我喝鱼饼汤吗?”

“好、好啊。”大概是放学途中突然肚子饿了吧。芷卉觉得思维稍微脱线一点还是能接受这个理由的。反正任何途经此地的熟人都不可能拒绝她。

“你怎么没等你哥一起回家?”吃到一半芷卉突然想到的问题。

“因为要来等你嘛。”

“欸?等我吗?不是等鱼饼汤?”

麦芒一边吃得摇头晃脑一边大言不惭地说:“和鱼饼汤没有关系。上周末哥哥是和阿京姐姐在一起吃晚饭吧?嗯,我猜就是。哥哥回来后心情特别不好,起初我以为是家里发生的事让他很烦,但事后仔细回忆,他好像进门时就已经顶着蘑菇云了。所以我想,该不会是因为阿京姐姐食量太大造成他沉重的心理负担了吧?”

“我食量不大。”脱口而出后,发现麦芒正垂眼看着自己面前已然见底的空碗,芷卉又觉得底气不足,红着脸岔开话题,“关键不是食量。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啦。井原说他长假要去北京看溪川,我一生气头脑发热就说出了‘所以她现在没有男友了对么’这种糟糕的话。”

麦芒咽下一口汤,问:“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溪川的男友死了,现在是空窗期,你表现得这么积极是不是另有所图……”芷卉懊恼地用筷子敲打自己的头,“其实我也知道关心溪川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为什么会突然间冒出这么促狭的念头,啊啊啊,井原肯定认为我是个小心眼的女人,失望死了。啊啊啊。”

麦芒面露难色:“那个,阿京姐姐,不知道这么说会安慰你还是打击你哦——”

“欸?”

“你那种九曲十八弯的逻辑根本没有一个正常人类能理解。何况我哥情商那么低。”

“可是他的确有变得很生气。”

“不是生气,是因为百思不得其解而苦恼吧。过几天你试试看问他‘你现在也没有男友了对么’,保证是一样的表情。”

“……这样啊。”

以麦芒的作为,大概每天都能制造出谢井原此类表情。经验之谈很有说服力。芷卉立刻松了口气,又追加了一碗乌冬面。哪知道麦芒正在暗忖:果然还是食量的问题啊。

“说起来,不管是什么原因,你哥阴沉着脸的样子真是可怕。扛把锄头可以直接去s死神了。”

“……不是镰刀吗?”不知为何,小女生总是对武器分外较真。

“……总之是凶器。以前高中时就一直左手撑着头做题,谁也不理。连我都不大敢跟他说话。”

麦芒突然像上了发条一样得意地扭动起来:“是我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