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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明月在 匪我思存 857 字 2022-11-16

清邺只觉得晴天霹雳,万没想到世事如此,站在那里,整个人如痴了一般。只觉得一颗心痛到极处,他与凌波少年爱侣,虽然聚少离多,总以为来日漫漫,终能鸳守。没想到白头誓言犹在,冥冥中的翻云覆雨手,竟这般残忍,命运就此生生要斩断红丝。

慕容沣见他面色如灰,说道:&ot;邺儿,算了吧。&ot;清邺只觉得眼中雾气上涌,眼前的一切朦胧起来,他虽然身世暧昧,可是亦是万千宠爱长成的天之骄子。自幼诸事皆是顺心如意,凡有所求,自然有人想千方设百计替自己办到。自从学成,年少气盛,总以为天下事无可不为,不料到命运捉弄,竟然被生生逼入死角,爱人偏偏与自己是宿仇儿女,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自己不甘,不愿,不行又能如何,心如刀割,顿时连声音都哑了,只说:&ot;我不能。&ot;

慕容沣见爱子如此,心疼不己,说道:&ot;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不过是个女人,天下好女子多得是,另觅佳偶就是了。我叫你的叔叔伯伯们替你留心,一定可以找到个才貌双全的,让你称心如意。年轻人血热,总觉得万难割舍,其实时日一久也就淡了。邺儿,出国去两年,我保证你能忘了她。婆婆妈妈儿女情长,成何体统?&ot;

清邺伤心欲狂,听到他这样说,不知为何生了一种愤懑,脱口大声反问:&ot;父亲,难道你能忘了母亲么?&ot;

慕容沣脸色顿时唰得变了,连半分血色亦无,眉头皱起,眼睑微微跳动,鼻息粗嘎,连呼吸都沉重起来,清邺从未见过他这幅样子,一个念头犹未转完,慕容沣忽然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ot;啪&ot;一声清脆响亮,将清邺打得怔在那里,慕容沣也怔住了,过了足足几秒钟,清邺方才如梦初醒一般,脸色煞白的往后退了一步。这二十余年来,他从未尝受过父亲一根小指头,即使是无理取闹,总是父亲顺着自己的时候多,今日急怒交加,话说得直了,没想到竟然挨了他一耳光。

他本来就伤心之极,此时更是羞愤交加,突然掉头就往山下奔去,慕容沣亦回过神来,叫了声:&ot;邺儿。&ot;清邺心神大乱,脚下一软被山石绊住,跌了一跤。亦不闻不顾,站起来依旧一口气顺着山路疾奔下去。慕容沣又叫了一声,侍从官们从栏杆后探头探脑,终于有人大着胆子上前来,见他脸色青白,低声相询:&ot;先生,要不要去追回来?&ot;

慕容沣见清邺已经奔到山路拐弯处,去势即快,山路两侧的岗哨皆仰面上望,等他示意是否拦阻。他长长叹了口气,说:&ot;罢了,由他去吧。&ot;

山间风大,吹得他长衫下摆飘飘拂拂,那风像小儿的手,拂在人的脸上,又轻又软,心底深处,最粗砺的地方猝然被揭开,才知道底下是柔软得绝不堪一触的脆弱。这么些年来,万众景仰的人生,戎马倥偬纵横天下,几乎自己都以为自己真的忘了,忘了那些过往岁月,那些如海情深,不能割舍的时候,也曾这样伤心如狂,也曾这样几乎忍不住热泪。

一切竟然都过去了,竟然熬了下来,再深的情,再痛的爱,抱着渐渐冷去的身躯,连一颗心都寸寸灰去。那一刹那的绝望,有谁能够明白。当最爱的容颜在怀中失去生气,当最后一次呼吸终于落定,那血濡湿的并不仅仅是自己的衣裳,连五脏六腑都被绞成了齑粉,和着暗红微冷的血,缓缓凝固,从此此生便改了一个样子,活得再风光,抵不过午夜梦回,渐渐醒来方知一切成空的虚冷。

&ot;先生。&ot;

恭敬的声音,探询般的叫了一声。他定定的望着眼前的侍从官,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顺着山路蜿蜒下去,那样多的实枪荷弹的侍从,他突然生了一种倦意,懒怠得不想再待在这里。说:&ot;叫叙安来见我。&ot;指一指岗哨,说:&ot;都撤走,统统都给我撤走。&ot;

侍从室的副主任摸不着头脑,但他莫明其妙的大发雷霆,亦不止一回两回了,何况今日清邺翻脸而去,想必他心里十分难过,不让他发泄出来,反倒伤身。所以并不劝阻,连声应是。一走下去,就命令侍从官们:&ot;扩大岗哨半径,统统往后退,不准再让先生瞧见。&ot;

何叙安本来就在竟湖官邸待命,闻知传唤步行上山,十余分钟后便出现在他面前,他来时路上已经听说了今日之事的大概情形,所以见面之后并不言语,静待他的吩咐。

慕容沣默然良久,方才道:&ot;你替我去见一见李夫人。&ot;

何叙安明知他意欲何为,装作并未领会他的意思,故意道:&ot;是,我定然能劝说她携女搬走,从此再不回乌池。&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