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玉佩会不会跑

这种情况却和赵瞎子那天在他的棺材铺里所遭遇到的几乎完全一样。

不同的是这次宫萍的处境更险。

她已经被制住,连动都不能动。

幸好他们的处境另外还有一点相同之处——他们身边都有一个陆小凤。

宫萍也知道陆小凤绝不会眼看着她死的,可是连她自己都想不出陆小凤有什么法子救她?

她只听见一阵很强劲的风声从她身上卷过去,仿佛还看见了带起这阵劲风的是一件形状很奇怪的软兵器,她非但没有见过,连猜都猜不出。

她只知道这件兵器非常有用。

带着极尖锐的破空声,穿窗而入的暗器其中就有十三四件被卷入这阵劲风,甚至很可能已经被这件奇形的软兵器绞碎。

剩下的还有三两件,只看见陆小凤伸出两根手指像夹苍蝇般一夹,暗器就已到了他手指间。

然后她又听见陆小凤的冷笑:“果然又是棺材店的老把戏,玩的还是那几样破铜烂铁。”

宫萍不笨,所以立刻问:“你知道暗算我的是谁?”

“大概知道一点。”

“是不是暗算赵瞎子的那两个人?”

“大概是的。”

“你一直在追查他们的下落,既然他们这次又出现了,你为什么不追出去?”

宫萍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合理,无论谁对这一点都会觉得很奇怪。

陆小凤也应该有很好的理由回答,奇怪的是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反正我就算追出去也来不及了。”

这句话也可以算是一句很好的回答,但却绝不像是从陆小凤嘴里说出来的。

陆小凤绝不是这样的人。

明明知道不可能做到的事,他偏偏要去做,这种事他也不知道做过多少回了。这一次是什么原因阻止了他?

宫萍没有再去追究这一点,忽然张大了眼睛,吃吃地说:“你……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她当然已经看清陆小凤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一个女人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腰带?

陆小凤却好像忽然变成了一个笨蛋,居然还要解释:“这是一条绸布带子,是刚刚系在你身上的。”

宫萍好像也忽然变成了一个笨蛋,居然好像还没有想通刚才飞卷暗器的那件奇形软兵刃就是这条腰带,所以一张脸已经变得绯红。

陆小凤的脸居然也好像有点红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这条腰带总是他刚刚从她身上解下来的。

不管是为了什么缘故,这件事毕竟还是发生了,这时候他们两个人的心里是什么滋味?

想不到宫萍却又偏偏在这个时候叫了起来,因为她忽然发现屋子里少了一个人。

“宫主呢?”

“她好像已经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刚才。”

“刚才是什么时候?”

“刚才就是……”陆小凤看看手里的腰带,“就是那个时候。”

这个回答仿佛含糊,却很明确——那个时候就是腰带被解下的时候,也就是宫萍的生死存亡已经在一瞬间的时候。

“你看见她走的?”宫萍又问。

“嗯。”

“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走?”

陆小凤苦笑:“你怎么会问我这句话?我怎么会知道?”

宫萍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当然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她看着陆小凤,眼色忽然变得异样温柔,过了很久很久,才柔柔地说,“现在我什么都知道了。”

宫萍究竟知道了什么?

04

宫萍非但不笨,而且冰雪聪明,所以她知道的事居然比陆小凤想象中还要多。

“你不去追暗算我的人,是因为要保护我,不但怕他们再次出手,而且怕别人伤害我。”

“别人是谁?”陆小凤问。

“别人当然就是这些年来一直待我很好的宫素素。”宫萍说,“至少我一直认为她待我很好。”

“她怎么会伤害你?”

宫萍又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是故意这么问我的。”她说,“你知道的应该比我多。”

陆小凤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所以宫萍只有自己接着说:“我本来也认为她绝不会伤害我,可是现在……”

宫萍迟疑了很久才说:“现在我甚至怀疑,刚才暗算我的人,也跟她有关系,甚至很可能就是她买来的杀手。”

“你认为她有理由要杀你?”

“有。”

“有什么理由?”

“我是唯一知道是谁把这块玉佩送给她的人。”宫萍说,“所以她要杀我灭口。”

只有死人才能够保守秘密,自古以来,这就是人类杀人最强烈的动机之一。

陆小凤还有一点疑问。

“既然她明知这块玉佩很可能成为凶案最重要的线索,她为什么要把它送给你?”

宫萍的回答明确而合理。

“第一,那时候她根本想不到有人会不远千里到这里来追查这件凶案,更想不到来的会是你。”

她说:“第二,因为她知道这块玉佩是从死人身上取下的,是件不祥之物,刚巧我看到的时候又很喜欢,所以她就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

宫萍说:“从这一点,更可证明她不但知道这块玉佩的来历,而且和刺杀柳乘风的凶手,有非常密切的关系。”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这块玉佩究竟是怎么来的?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这个问题当然很快就有了答案。

宫萍说:“这块玉佩当然不是柳乘风自己送给她的,他至死都把这块玉佩带在身上。”

“那块玉佩是谁送给她的?”

“是沙大户。”

谁也想不到金七两会是个很老实的人,可是陆小凤第二次又证明了他说的都是老实话。

沙大老板收容的那些超级恶棍,果然没有一个是有用的,否则陆小凤想要走入沙大老板的寝处就不是件容易事了。

可是现在他却进出自如,如入无人之境,就算他要睡到沙大老板的床上去,都不会是一件困难的事。

可是我们的这位陆小凤先生毕竟还是个君子,至少比大多数自命为君子的人都要君子得多。

他至少还懂一点礼貌,至少还懂得要走进别人的私室之前,应该先敲门。

何况沙大老板的卧房里好像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一个女人的喘息声。

对于陆小凤这种男人说来,这种喘息声并不陌生。

对于沙大老板这种男人说来,卧房里本来就应该有这种喘息声的,如果没有才是怪事。

所以陆小凤又站在外面等了半天,等到卧房里的喘息声停止,才开始敲门。

他才敲了两下,沙大老板就在里面开骂了,把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最后的结论当然还是:

“滚,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来干什么的,最好都给我快滚,免得我把你的蛋黄都捏出来。”

陆小凤没有滚,他还在敲门,“笃、笃笃”敲得很有韵律,很好听。

卧房的门忽然间一下子就被拉开了,一个精赤条条的沙大老板忽然出现在门后面。

没有人能形容他在这一瞬间的表情。

可是我相信有很多人都能够想象得到的,就算不去看也可以想象得到。

陆小凤不愿去想象,也不想去看,他只是用一种很斯文有礼的态度鞠躬微笑。

“抱歉。”他说,“我实在真的是抱歉极了,可是我发誓,我绝不是故意来打搅你的。”

沙大老板的嘴里就好像被塞满了一嘴狗屎,虽然想一下子全都吐到陆小凤脸上去,却又有点不敢。

“更抱歉的是,我既不是鸡蛋,也不是鸭蛋,所以也没有什么蛋黄好被你挤出来。”陆小凤说,“我到这里来,只不过想问你一件事。”

沙大老板终于从嘴里挤出来了三个字:“什么事?”

陆小凤伸出了手,在他那名震天下的两根手指间,夹着一条红绳子,绳子上吊着的是一块色泽形状都很好的玉佩。

“我只想问你,你以前有没有看过这样东西?”

沙大老板的回答又让陆小凤吃了一惊,因为他居然毫不考虑地就说:“我当然看见过,而且这还是我送给素云宫主人的节礼。”

陆小凤愕住了。

在他来说,这本来是一条极重要的线索,一个极重要的关键,关系着一件极神秘的凶杀案。

想不到沙大老板轻描淡写地就说了出来,而且连一点惊惶的样子都没有。

可是生气的样子他却不止有一点了,他简直已经气得像一个冒烟的火炉。

“如果你就是为了要问我这件事,就三更半夜地闯到我这里来,那么我告诉你,不管你是谁,你恐怕都很难再完完整整地走出去。”

陆小凤苦笑叹气:“在这种情况下,我只好再问你一件事了。”

“什么事?”

“这块玉佩本来是不是你的?”

沙大老板居然也毫不考虑地就回答:“不是,我常送礼给别人,也常常有人送给我。”

他狠狠地瞪着陆小凤:“你是不是还想问我,这是谁送给我的?”

“是。”

“如果我不告诉你,你想怎么样?”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

“那么情况恐怕就很糟糕了。”他用一种很平静的态度告诉沙大老板,“现在如果我把手松开,这块玉佩就会掉在地上,在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就会把手松开。”

“那又怎么样?”

“也没有怎么样。”陆小凤手指间的玉佩在摇荡,“只不过这块玉佩掉在地上的时候,我保证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陆小凤一向很少用这种话来恫吓别人,如果他说出这种话,就绝不是恫吓。

沙大老板当然很明白这一点。

他的脸色已经变了,玉佩也将脱离陆小凤的手。

就在这时候,情况忽然又有了极大的改变,陆小凤忽然听见一个女人说:“这块玉佩是我送给他的。”

一个女人,赤条条地从沙大老板的被窝里跳了出来,手叉着腰,站在陆小凤面前。

“这是我老公给我的,我喜欢送给谁就送给谁,除了我那个乌龟老公外,谁也管不着,就算我喜欢偷人,别人也管不着。”

她歪斜着一双媚眼:“陆小凤,陆大侠,陆公子,你说对不对?你说你能不能管得着?”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陆小凤已经走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了,就好像忽然看见了个恶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