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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亮富举手投降道:「好好,这次我真不插嘴了。」

这时,绿芙蓉才认认真真道:「我说几句真心话,你可不要恼。我知道,你这个处长,是靠那个当海关总长副官的小舅子才得的……你看,你看,我说了你不要恼,果然就恼了。」

用白玉般的指尖轻轻揉着年亮富皱起来的眉心,低眉婉转地说:「我们是真心相爱,我自然也愿意长长久久地跟着你。可我们在一起,你家里太太容得下吗?要是为了我,惹得你太太不高兴了,你那位小舅子恐怕要为难你。想到你受他们的气,我心里就刀割似的。现在,倒宁可我回天津去,孤苦伶仃地受思念你的苦楚,也不要你为了我,和太太小舅子生分了,误了你的前程。」

年亮富这几年养了不少美丽戏子,也算欢场中的老手,如今听了绿芙蓉一番话,想不到她竟这般为自己委屈,这般明白自己的处境,一时心怀激荡,胸肺瞬间滚烫起来,激起十七八岁少年般的热血来。

他一把握了绿芙蓉的手,动情道:「天底下,原来你才是最明白我的人,可惜没早几年遇上,不然,我也到不了这窝囊的地步。我家里那母老虎,一言一行,每每要把我挤兑到无地自容才甘心,她自己却养着一个戏子取乐,我还要装作不知道,挤笑脸。你不知道,那是怎样的糟心滋味。你不要回天津,要是连你也离了我,我的心,也就碎了。」

绿芙蓉和他双手紧紧握着,两人相视,眼睛又不禁有些湿润。

半晌,绿芙蓉说:「我自然是舍不得你的。只是……我留在这里,你不是难做人吗?」

年亮富说:「再难做人,我也不放你走的。他们让我受这么些气,还不足吗?难道非要剐了我的心去?兔子急了也咬人。他们那边,走一步,算一步吧。」

绿芙蓉说:「前面听着还像话,最后这一句,真没志气。你就打算一辈子受他们箝制?」

年亮富说:「总不能把处长的职位辞了吧。」

绿芙蓉冷笑道:「你自己说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你一个大男人,被老婆小舅子搓圆按扁,揉面团似的作践,你就不知道反抗。」

年亮富问:「你倒说说,要怎么反抗?」

绿芙蓉说:「戏文上也有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你小舅子凭什么压你一头,不就是他有个好上司吗?听说海关总长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外面报纸常常骂他呢。他要是下了台,你小舅子自然也就不能跋扈了。」

年亮富有些吃惊,摇头道:「千万别打这种主意。宣怀风虽然不是个东西,但这处长的位置,还真是他帮我谋的。一朝天子一朝臣,白总长要是倒台,我还能留在位置上?」

绿芙蓉一指点在他脑门上,说:「妄自菲薄,尽说丧气话。你好歹做了这些年公务,能力有目共睹,谁说没有那个白总长,你就当不成处长。要是新总长更看重你呢?」

年亮富哂道:「妇人之见,你不懂官场里的事。什么新总长旧总长,这些没王法的话,谁和你说的?」

绿芙蓉说:「我听你另一个小舅子和姓林的嘀咕这些呢。」

说着,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睐着眼睛四处看。

年亮富说:「又犯瘾了?你才多大一点,瘾头比四五十岁的人还厉害。你别动,让我伺候你吧。」

经了今天一番交心,他对绿芙蓉,比往日更尽心十分,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到梳妆台打开抽屉,取了丝绸手帕包着的小孩拳头大的东西来。

平日见绿芙蓉拿,他也认得地方了。

解开手帕,露出里面用喷香的外国花纸,把外国花纸打开,里面又是一层雪白雪白的精纸,打开精纸,才看见里头包着的一些白色粉末,这就是俗称的白面,白雪岚宣怀风口里的海洛因了。

年亮富摇头,说:「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三层四层,包得像传家宝似的。」

把纸包递到绿芙蓉面前,绿芙蓉赶紧用白玉似的指尖捏了一点,往鼻子里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