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琉从未对自己的弟弟说过重话,钟嘉木在他的眼里永远都是最可爱最聪明的人。

但是这一刻,钟琉的心底却涌起一波又一波的后怕,如果那时候,贺闻没有救下钟嘉木,是不是今天,就只能看到这愚蠢弟弟的尸体?

钟琉毫无顾忌地训道:“木木,你如果早就想好了献祭自己去拯救别人,也就意味着你早就觉得他人的生命也是可以置换的,那么贺闻换下了你,不也很正常吗?无论是谁,既然做出了这种选择,就理应承担这种结果。”

类似的话钟嘉木也曾对年玉说过,他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也会用来被自己的哥哥训。

钟妈见钟琉真的怒了,赶忙上前帮忙顺气,“好了好了,小琉你也是病人,别太过动气。你过来是干什么的?”

钟妈视线下移,便看到钟琉左手拿着的空碗。

她夺过钟琉手里的碗,将保温桶里剩下的最后一点汤全倒了进去,然后端给钟琉,“要喝吗?”

钟琉一边还想训钟嘉木,一边又想喝最后一碗汤,他纠结了许久,最终拉来一张凳子,端起那碗汤在病房里吭哧吭哧地喝了起来。

“事情过去呢,也就过去了,人总要往前看,”钟妈开导着,“待出了院,小琉你的工作还得交涉一下对吧?木木你是不是也快到了要考试的时候?你们想过来后面该怎么办?”

一提到工作的事情,钟琉汤也喝不下去,把碗放在床头就开始叹气。

钟嘉木隐隐有些明白了钟琉的意思,他伸出手扯着钟琉的衣角,委屈巴巴的开口,“哥,我错了。”

钟琉张口还想继续训人,但是看着钟嘉木那副小可怜的模样,又狠不下心,只能不痛不痒地回答道:“你要是真知道错了就好了。”

末了钟琉硬撑着最后一股气问:“脸,疼不?”

钟嘉木点头。

钟琉想给他找点东西敷脸,而后又想起来,这巴掌就是自己打的。

他冷哼一声,也不在乎此时到底还有没有气势,反正把面子撑住,“疼就对了,看,看你以后还长不长记性。”

*

经过了两日的寻找,警方总算是找到年玉。

但这时候,年玉已经没有了生命特征,夏季气温高,尸体已经开始隐隐腐烂发臭。

年玉的母亲早在多年前因病去世,奚元凯虽然对外宣城将他视为继承人培养,但是这一来没有血缘的关系,二来没有办理养子手续,现在年玉的地位充其量也不过是在奚氏入职的员工,还是引咎辞职的那种,自然奚元凯没有一点帮他办理后事的意思。

按照规定,年玉被火化,遗产全部移至Z市相关福利中心。

年玉火化的时候,没有一个熟人前来探望,帮他料理后事的都是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一个人生,一个人长大,一个人爱,一个人疯狂,一个人争夺,最后一个人死去。

贺闻目前依旧了无踪迹。

因为年玉被找到的时候,身上有撕咬的痕迹,警方开始怀疑是不是当时贺闻还有生命迹象,然后被野兽给叼走吃掉。

钟嘉木回到学校的时候,还有一周就是考试周。

人一旦忙起来,就再没有时间伤春感秋,他不仅要背各科老师划下的重点,还得在一周内画出一幅人像油画作业。

钟嘉木不知道自己应该画谁,他只能先将人脸五官基础打好,然后随便胡乱在上面添加细节。

上午一早醒就拿着画笔涂抹,下午就带着书到图书馆背。油画难免身上会沾着各色的颜料,钟嘉木根本没有收拾的时间,吃完饭就带着书,坐在图书馆的最角落。

孟高寒找到钟嘉木的时候,便看着他双脚踩着椅子,以一副蜷缩的姿势蹲在椅子上。

孟高寒提着东西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钟嘉木同学。”

钟嘉木抬头,看到孟高寒,有些讶异地开口,“孟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孟高寒将手提袋放到了钟嘉木的面前,“有人前段时间拜托我将这些东西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