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鹿顿了顿,只是笑了笑,说:“我跟你差不多。”

二妞对俞鹿很有好感,还欲拉着她多说几句话,不过火车放餐时间已经到了,二妞离座了一趟,回来时,已经快一点钟了。轻轻用钥匙打开门,便见到对面床的俞鹿已经侧躺下来休息了,不知对方是否倦极了在午睡,二妞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放轻了脚步。

俞鹿确实是想好好睡一觉,但是,睡得并不安稳。梦中,翻来覆去地,闪现着这数年间发生的事的一些残影。

这四年里,华国大地历经了风霜雨打,山河破碎风飘絮。

在阿恪离开的半年以后,先是西南地区,不再平稳安定了。

庚朝伪帝的势力死灰复燃,在西洋列强的暗中支持之下,试图复辟封建王朝,挑起战争。因据地在西边,伪帝意欲侵占西南地区,庄文光怒而迎战。

在这个要命的关头,东瀛的倭寇乘虚而入,滋扰华国。华国领土中,西南是临海地区,泉州又是临海大港,首当其冲。

起初的庄文光未将倭寇的侵略放在眼中,专注于与伪帝政权、西洋人的战争。后期意识到倭寇来势汹汹,已呈现出了分身乏术之态。等伪帝那边被搞垮,庄文光那一方好不容易韬光养晦积攒起的元气也受损了不少,无法将倭寇彻底赶出西南地区了。

伪帝死后,西洋列强失去了在华国的棋子,转去了扶持东南的军阀葛大瑞。

为了避免被蚕食利益,庄文光果断拒绝了徐启宏等军阀的联军提议,选择与倭寇签下了停战互利协议,在泉州里划出了东瀛租界,互相利用,以稳固自己的统治。

一个又一个的事件,仿佛历史的巨轮,山呼海啸,碾压而来,时代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随波逐流的蝼蚁,是身不由己的尘埃,是史书上的一个句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轮从自己身上碾过。

历史书页一盖上,普通人的血泪与哭喊,悲欢与离合,都将被湮没在历史的长河里。

而在当下,日子还要继续。

作为泉州首富,与庄文光亦有交情,俞家在泉州做生意,是很难避免与倭寇接触的。

纵然有言“商人逐利”,俞老爷的骨子深处依旧有着旧时代文人的清高与忠烈的爱国情怀,不愿与倭寇狼狈为奸,哪怕露出一分好颜色。俞鹿及俞鹤辞在熏陶下,就更不用说了。

但这又与庄文光目前奉行的政策相悖了。

大概这就是支线剧情所改变的地方。俞老爷前世丧子后,一心只想着离开华国,再也不会继续留在泉州经营了,与庄文光的矛盾并未显现出来。这一世,两人的分歧终于露出了水面。俞老爷也渐渐动了脱离庄文光阵营的心思。

在倭寇眼中,这就是个不驯的刺头,如果不收拾一下,让俞家带了个头,今后在泉州商界,没人会服气他们。看在庄文光的面子上,倭寇没有当面发难,倒是背地里使了绊子。在一个深夜,当年过半百俞老爷从商会归来时,倭寇杀了他的司机和两个保镖,还将俞老爷连恐带吓,痛殴了一顿。

这大概是让俞老爷动念离开泉州的最后一根稻草。

再这样下去,不仅俞家的产业会受到严重的打压和影响,俞家人的性命也会受到威胁。倭寇一个头子,更是垂涎了俞鹿已久,让俞老爷暗中生忧。

华国如今山河破败,其实早已没有一块永远安逸的土地了。

北方、西南、东南,三大军阀,和零零总总的军团,都与不同的外国势力有所牵连。西南地区被倭寇所渗透。东南军阀葛大瑞,早已沦为了洋人的傀儡、列强的喉舌,不然当初也不会被选做棋子了。

在此之中,北方军阀徐启宏,相对而言是实力最强,受洋人渗透最少的一方了。且北方远离西南方的临海地区,一旦大面积开战,也会是环境最稳定的地方。

不过这就有个问题了。

现在俞老爷只是和庄文光离心。一旦投靠了徐启宏,就意味和庄文光彻底翻脸——谁都知道,徐庄这两人是不和的。

况且,徐启宏为人警惕。且每个地区都有工会、商会,当地人联合在一起,排斥外来的商人。俞老爷生性谨慎,考虑到了贸然行动会有两头不到岸的可能。再加上,俞家基业太大,须得打个招呼、得了准信、有了万全准备,才好行动。

而俞鹿的命运,也因为进入支线剧情而改变了。

处在这样急速变化的环境,她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从幼稚走向了成熟。

本该在电影院枪击事件里死去的她,也活了下来,安全看完了那场电影。

正如本该在船难里死去的俞鹤辞,在渡过死劫后,此后一路平安,再无遇到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