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了床铺被膝盖挤压时“吱呀”的响声。安静了一会儿后,房间里有人走动,没多久,就传出了模模糊糊的水声——她似乎打算要睡觉了。但在上床前一秒,改变了主意,决定先冲个澡。

隔着房门和浴室门,那阵哗啦啦的水声,本不该如此清晰。也许是因为,房间里没有别人,所以,她将浴室的门敞开了。

空气似乎开始变得有些粘稠和湿润,那阵沾染了她的气息的水蒸气,也从门缝底下渗了出来,让亚瑟有种几近于飘飘然的,隐秘的陶醉感,心跳也有一点失了规律。

亚瑟的目光有些散漫,就这样慢慢落下,凝视着手里的玻璃杯,出了神。

人的唇色似乎是天注定的。俞鹿的嘴唇天生就是一种细腻的嫣红色,跟涂了蜜一样,微微带着湿润的感觉,仿佛随时准备好了可以亲吻。其实她极少化妆,除非是任务的需要。所以,喝完牛奶后,玻璃杯上并没有留下什么口红残留物。只有一个淡淡的牛奶渍的印子。

亚瑟慢慢地将玻璃杯递到了自己的唇边,轻轻张开了嘴,吻住了她喝过的杯沿位置。然后,慢条斯理地将上方遗留的牛奶渍都舔干净了。心脏一瞬间充斥了诡秘的满足和刺激,以及淡淡的负罪感。

只是,这些激越的情绪,很快又被空虚所替代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变得这么不正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从感受到被她有意无意地疏远开始,他就“生病”了。

越是被若即若离,他就越是压抑不住心底的渴望,想去抓住一切和她有关的事物,她丢弃的东西也想捡回去藏起来。好像只有这样做了,才可以抚慰他心中那种仿佛要被她远离了的焦虑不安的感觉。

但是,拽在手心的东西越多,内心就越空——这些替代品,都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他又不是傻子,这半年来,怎会感觉不到俞鹿的态度变化。比如刚才的事——至少在半年前,她都会同意让他去叫她起床的,也不会如此排斥他的拥抱。

而同时,俞鹿似乎并不介意帕特里克对她做一些有点暧昧的举动。

为什么单单疏远自己?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在彼此之间一点点地划下距离的呢?

明明他已经一直忍着,什么也不说、不做、也不让她察觉了。他要的不多,只是想成为俞鹿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最信赖的人,在她心里,拥有一个不被任何人超越的地位,没有任何人可以分开他们而已。

他原本,以为只要自己长大了,就会离实现目标越来越近了。

为什么会事与愿违?他的确已经成长到了可以俯视她、拥抱她的年纪了,和她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远了。

亚瑟后槽牙微微咬紧了,心有不甘,神色阴郁,五指不由自主地用力,捏紧了玻璃杯。玻璃“咔”地一声,迸出了一道皲裂的碎迹,将他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意识到房间里的那道水声停了,亚瑟才抿了抿唇,离开了这里。

猎隼众人完成一次任务,之后又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休息期了。

不过,这次,雇佣兵们赌博酗酒找女人的醉生梦死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半个月后,猎隼就接到了来自于旧雇主的一个很简单的任务。

雇主是五年前曾经委托过猎隼保护他安危的拉塔罗舌政府军司令——哈特。

一个月后,就是哈特的女儿的生日了。她打算邀请一大群的朋友以及有头有脸的名人来参加自己的生日宴会,并在宴会上宣布自己和未婚夫订婚的消息。

但前不久,她却遭到了复兴派发出的死亡威胁。

经过五年的斗争,当年想杀掉哈特的反政府军,如今已经不是政府军的对手了。反而是之前一直弱小的复兴派后来居上。这伙人和反政府军不同,虽然人数少,但是每一个都悍不畏死——简单说,就是反对派的家伙还算是惜命,复兴派这些疯子,是宁可自己死,也要逮着对手同归于尽的。

他们因为政府军的赶尽杀绝而心生不满,放言要让哈特的女儿“血债血偿”。并且,在探听到生日宴会场地后,早几天已经安排了一枚炸弹,将那个场地炸毁了,称这只是一个“见面礼”。

事关自己女儿的安危,哈特很是担心,一度想让女儿取消这个宴会。但是,邀请函都发出去了,哈特的女儿又是非常张扬高调的性格,不想在朋友面前丢脸,就不同意父亲的建议。

于是,哈特再次找到了猎隼,并且提出了一个很特别的要求——希望猎隼不要让宾客知道复兴派对他女儿的死亡威胁,免得让宴会蒙上阴影。

一个宴会,顶多百来人,算是可控的人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