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裂开了一条缝隙,我和他无声对视,他对我仓促地笑了一下。

我摇摇头,也笑起来,捏住他的手腕,把他牵回了病房。

这次他没有挣,我松松地拢着他清瘦的手腕,感觉自己像在田野上牵一只风筝。那一路都是沉默,一步一步都像是在走这八年,走进医院走廊的时候一刹那灯火通明,我回头一看,他却在笑着。

我没再提让他回去这个话头,他就顾自坐下,随手翻开一本带过来的书,我看了他半天,他一页也没翻过去。我捧着杯热水暖手,过了一会儿,他把书啪地一合,喉结滚了滚,说:“那年暑假……后来我出国了。”

我看着他:“嗯。”

“很难申请,”他的手扣着书角,“我就在国内又读了一年书。”

我皱了皱眉,“什么大学连你都得复读一年?”

“威斯康星大学。我在的那个校区很大,刚去的时候经常迷路,”他笑了笑,“我口语很一般,又不适应环境,有一段时间状态很差,就……出了一些障碍。”

我坐在病床上,捧着一杯热水,静静地看着他。眼前人还是清秀文气的长相,微微下垂的眼尾细细长长,笑起来的时候,弧度非常腼腆柔软。

我轻声说:“你被欺负了吗?”

“没有,”他立刻说,“我没病的。”他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执拗。

“好,我知道了。”我说。

“你刚才说‘横在我们之间的从来不是这些’,那是什么?”他问。

是时间,是已经造成的伤口,是我已经做好和全世界对抗的准备,结果迎来了彻彻底底的背叛和抛弃,八年一去不回头。

我说不出口。

我叹了口气,问道:“我一直想问你,你当年说累了,挣扎不动了,现在回来找我,难道不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