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瑜恍然大悟。年级里都传言白露性格高傲,不爱与人交际,但现在看来也并非这么一回事——如果她真的性子傲,就不会来主动找她交流作文心得了。

“我本来打算明天去找你,麻烦你走这么一趟,真是辛苦你了。”

白露见对方一副了然的模样,还没来得及继续开口,就被温瑜这句话弄得满脸懵。

什么情况?她明明是来找茬的,这丫头还这么真情实感地说“辛苦你了”?按照言情小说惯例,这时候温瑜不是应该冷嘲热讽地回击她,或是装小白花模样说“我和许炽是真心相爱的”吗?剧本不太对啊?

白露黑人问号脸,而温瑜则越说越顺畅:“你的作文我看了,不管是议论文还是散文都写得非常棒。我最喜欢你那篇《在原野上》,其中对于自由的阐述非常独到,结尾处引用的格拉夫斯名言更是点睛之笔——他是我非常喜欢的作家,身边知道他的人很少,在你的作文里看到他的名字时,我真的很开心。”

温瑜平时话不算多,但一旦聊起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思维就会异常活络,连带着说话也又多又快。白露的大脑还没从这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反转里转过来,因而只简单答了句:“嗯……”

“这次作文比赛高一只有我们晋级,老师提议我们俩多多交流,弥补彼此的不足。”她来了兴致,扑闪扑闪地眨眼睛,“你的作文逻辑清晰,以论证取胜,我的则更注重文笔一些,也就导致上下文连贯性和逻辑性不是那么强,在这一点上我要向你学习。”

这种情况下,她还能说什么呢?

白露大脑里一片浆糊,她思索片刻轻咳一声,终于别扭地回应:“你的作文也很好……另外,我也喜欢格拉夫斯,我有他的珍藏版全集,你想看么?”

元旦晚会一过,第二天就下起了白茫茫的雪。

这场悄然而至的冬雪并不大,操场上只有不到一根指节厚度的雪花,却足以让所有学生都为之兴奋。

温瑜一出寝室就被瑟瑟冷风吹得找不着北,赶紧戴上许炽送她的那条围巾,身旁的夏小寒一边睡眼惺忪地围围巾,一边一本正经地吐槽:“我就不该叫这个名字,小寒小寒,冬天一听到这两个字就浑身发冷,不如叫热热。”

温瑜含了笑望她一眼,怎么看怎么觉得她脖子上随风飘荡的长条布料长相奇特,再定睛望去,才发现夏小寒因为太困,把秋裤当成围巾挂在脖子上了。

冬天的清晨阳光尚未铺满,一切都是阴暗昏沉的,晨风一吹,好像有两条腿在她脖子上荡秋千,场面格外瘆人。温瑜笑着赶紧帮她取下来,夏小寒则哀嚎阵阵地回寝室换回围巾。

冬天最大的乐趣之一就是下雪。一个人玩雪,和全校人一起玩雪的体验大相径庭,不少学生都趁着课间十分钟的间隙跑去操场放浪一番。

堆雪人的计划因为原材料不够而遗憾落空,打雪仗成了最盛行的活动。坏心眼一点的学生从操场上悄悄把雪捧进教室里头,再悄无声息地走到某个人身后,把手里冷冰冰的雪花一股脑丢在那人脖子里,当即就能听见一声响彻教学楼的惨叫和后来喊打喊杀的追逐声。

这天刚好赶上了体育课,温瑜因为晚会戏服单薄而略微有些感冒,加上实在怕冷不想动弹,便坐在操场旁的椅子上看同学们生生把打雪仗玩成了一部惊心动魄的战争电影。

她闲得无聊,从树下捡起一根细弱的枝条,百无聊赖地在雪地上画画。

雪地上作画总不如在纸张上那么精细,加之温瑜因为感冒和寒冷的双重夹击而迷迷糊糊,便只是简单地在地上勾出了一个粗糙的卡通人影轮廓。

这人影有几分眼熟,她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下意识勾勒出了许炽的轮廓,明明只是随手一画。

这让温瑜想起他对照自己画的那个鞋拔子脸铜铃眼怪,一时间自顾自笑起来,又觉得有必要小小报复一下,于是把原有的轮廓抹去,仿照他的儿童画画风重新画了一幅。

等她被夏小寒叫走,去小卖部买关东煮后,许炽才顶着满脑袋白花花的雪走到温瑜坐过的长椅旁,低头看一眼那幅画。

他一上课就发现了她,但过于频繁地打招呼可能会让温瑜发觉自己的心思,许炽仍在为昨晚的事儿担惊受怕,只好在远处悄悄打量她。

这一低头,就忍不住笑弯了眼。

雪地上画着一个男性小人,有和他一样干净利落的短发和细长的眼睛,但那双眼睛被她画得像两把锋利的刀片,还以诡异的幅度四十五度上翘;鼻子是一道长长的倒钩,嘴唇则抿成直直一条线,看起来活像个刀子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