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第 606 章

萧遥摇了摇头,看向黄副将:“你感染风寒了吗?”黄副将说话时,隐隐带着鼻音,像是着凉了。

黄副将闻言,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小事而已,无足挂齿。”说完眉头复又皱起来,“远城一定要趁早收复才是。”

萧遥道:“我们随时有可能攻城,黄副将还是需要将身体养好的。庞三姑娘除了带来女子医疗队,还带了不少药,你去找她看看罢。”

说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动。

药?

想到这里,萧遥茅塞顿开,看向黄副将,“走,我们去找庞三姑娘。”

她之前就是太循规蹈矩了,总想着打,而忘了可以不用打的法子!

黄副将见萧遥如此关心自己,心中大为感动,忙道:“只是偶感风寒,用不着吃药。”

萧遥道:“听我的。”说完率先走向女子医疗队。

她的营帐也在那一处,因此她对医疗队很熟悉,熟门熟路,直奔庞三姑娘处。

庞三姑娘领着自己带来的医疗兵跟原先的军医磨合,此刻正在你来我往,互相试探和制定规则合作,见了萧遥和黄副将,都有志一同地停止争执,热情地迎了上来。

在军中最高主帅跟前,一定要好好表现!

因萧遥身边跟着檀云,所以庞三姑娘略胜一筹,含笑问:“将军,来此可是有什么吩咐?”

军医钱大夫见了,眸光一闪,心里暗骂庞三这女子好生狡猾,居然提前跟萧将军的侍女搭上了关系,暗骂完,又马上冥思苦想该怎么扳回一城。

萧遥自然看出新来的医疗兵和旧的军医之间有些矛盾,不过没有点破,嘴上说道:“黄副将感染了风寒,钱大夫帮忙看一看吧。”

钱大夫大喜,忙大声应了,又看向黄副将:“请黄副将到老朽营中诊脉。”说完见庞三姑娘以及她身边那些女子的脸都僵住了,更是得意非凡。

萧遥看向黄副将,道:“黄副将,你跟钱大夫去罢。”

黄副将临走前冲庞三姑娘拱了拱手:“若回头有需要小友帮忙的,还请小友施以援手。”这些女子不过懂得一些包扎之术,傻子也能做得来,居然想跟他分庭抗礼,简直岂有此理!

庞三姑娘点头:“这是自然。”心里暗骂,这老头儿,得了便宜还卖乖。

庞三姑娘身后那一众姑娘见萧遥直接指了钱大夫给黄副将看病,都以为萧遥不信任她们,脸上不免都露出忐忑之色,就连见了萧遥一脸喜悦,想跟萧遥说自己想去打仗的梅三,脸上亦是一派苦涩。

萧遥见了众人脸色,笑道:“我记得,你们多擅长包扎,而黄副将是感染风寒,更适合到钱大夫那里去。”

众姑娘们听了,脸色才稍微舒展些。

萧遥心中存了事,也没空多安慰她们,马上转向庞三姑娘:“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庞三姑娘目光亮晶晶地看向萧遥,闻言马上让其他姑娘先退出去,对萧遥道:“将军有什么话,只管说,我一定听。”

萧遥也没空开玩笑,忙将自己想要一批将人迷晕的药:“需要很大的量,如果能药倒整座城就更好了。”

庞三姑娘听了,目光一亮:“将军是要用在远城吗?这可真是个好办法!要药倒整座城,药量倒不需要太多,将药放进井水里就是了。”

萧遥看向庞三姑娘:“你倒是聪明。不过,这事绝不能泄露出去。”

庞三姑娘马上一整面容,认真地说道:“将军,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萧遥点了点头:“那么,可有这方面的药?”

庞三姑娘马上点头:“这是蒙汗药,我带了来的。”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担心女子北上和住在军营里有危险,所以我带得比较多,够将军这次用的。”

萧遥第二天就命令大军开拔,说粮草协调好了,现在开始出击。

远城城门口的空旷之地,远比小城大。

萧遥让威风凛凛的大军在城门口整齐排开,然后让人叫阵。

城墙上的北戎兵很快回应:“此乃我北戎的城池,尔等速速退去——”

叫阵的将士马上道:“此城明明是我们大兴朝的城池,尔等北戎贼子乘乱抢占,是为不义!如今我大兴朝有志于收复此城,尔等若不速速出城归降,我们必将攻城,取下你等项上人头,让尔等与北戎那十多万将士黄泉路上相见!”

城池里的北戎将士不肯开城投降,厉声斥责大兴朝妄图抢占北戎城池。

萧遥听到北戎人这说话,几乎气笑了,马上抬手,下令准备攻城。

叶参将受命,领着一支士兵整齐划一地走近城门口。

踏踏踏——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沉沉响起,让城内的北戎大军产生一种感觉,那些脚步声,是踩在他们心上的。

城墙上的北戎将领郭木铎深吸一口气,然后手一挥。

大兴朝有三万大军,又是战绩十分好看的萧遥带领的,一个处理不好,北戎的士气便彻底下去了,所以,半步也让不得。

郭木铎一挥手,他身边一个兵马上擂鼓。

沉闷的鼓声在白茫茫的天地间响起。

城内一脸麻木的老百姓听到这鼓声一下子坐直了身体,脸上露出惊慌之色。

有些老妇和年轻媳妇,甚至崩溃地哭了起来:“要杀孩子他爹了吗?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啊……”

一些幼童听见这些哭声,也哇的一声跟着哭了起来:“哇……娘,我要爹爹……”

伪装成个老翁的张大牛做出满脸和远城百姓那样的麻木和绝望神色从路上走过,听到四周的人家到处一片哭声,心情十分沉重。

他加快了脚步,来到街上。

由于此城被北戎占领,城中男丁也都被抓走了,因此街道上虽然有很多老人和妇人孩子,可这些人一个个都面目悲苦,以至于看起来人不少的大街一片静谧,诡异得可怕。

张大牛觉得压抑,忙加快了脚步。

他一定要及早办成将军吩咐的事,让这满城的百姓重新活过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忽然,街道旁传来一道怒叱:“你们几个,给谁哭丧呢?都给我笑!”

旁边两个老妇并三个年轻妇人抽泣着,听了这话道:“好叫掌柜的知道,着实笑不出来……那鼓声响过了,我家孩儿他爹在甲营,是第一个,怕都没了,呜呜呜……”

街道旁边的老人与妇人听了这话,原本苦苦压抑着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不住地滑落。

那掌柜的听了,眉毛倒竖,厉声喝道:“北戎皇军都是好人,在他们治下,缘何会笑不出来?我再与尔等说一次,若不笑出来,我便拿鞭子抽,再不听,我便告北戎皇军去!”

张大牛听了这话,牙齿咬得咯咯响,若不是死死握住拳头,他便要冲上前去打人了!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街边人,见许多人都垂眸敛目,双手都握成拳头,显然也是难以忍受这个投向北戎军的掌柜。

那几个哭泣的妇幼听了掌柜的话,身体颤抖起来,想要努力止住哭声,可心中哀戚,如何能控制?

仍旧低低抽泣着。

旁边几个老人红着眼圈道:“大嫂子,你们别哭了……”

话音刚落,那掌柜的就拎着一条鞭子回来,冷笑一声说道:“晚了!”说完扬起鞭子对着那几个哭泣的老妇和年轻妇人就抽。

“啊……”被抽那几个老妇和年轻妇人都痛叫出声。

掌柜的狞笑着,一边抽一边道:“让你哭丧着脸,让你哭丧着脸,北戎皇军治下,居然也敢哭,全都给我笑,马上给我笑!”

旁边很多人看不过去了,纷纷劝道:“你们且挤出笑容,笑一笑罢。”又劝掌柜的,“沈掌柜啊,他们如今挨抽,着实痛得厉害,难以笑出来,您不如先让她们休整一下?”

然而那掌柜的根本就不肯听,继续抽,嘴上叫嚣道:

“你们都帮她们说话,可是想与他们一般?识相的都闭嘴,不然我即刻去禀明皇军,把你们全部抓去坐大牢。皇军仁慈,放你们一马,叫你们正常开街市,你们却都哭丧着脸……今儿我便要给你们个教训。”

说到这里时,他脸色表情狰狞,似乎要打死这几个妇孺。

张大牛看到这里,再也忍不下去,马上就要出手。

正在此时,一道娇柔的嗓音响了起来:“沈掌柜这是怎么啦?恁地发这么大的火?快别气了,前几日不是说喜欢听我弹古筝么?今儿正好有空,我弹与你听罢?”

让张大牛吃惊的是,原本凶神恶煞的沈掌柜听了这话,马上停下抽鞭子,脸上的狰狞换成了笑意:“哎哟,是穆姑娘,你今儿有么有空啦?”说着迎上前去,一手握住穆姑娘的小手。

穆姑娘轻笑一声:“你想知道,进去说罢?”说完媚媚地睨了沈掌柜一眼,把个沈掌柜看得浑身发软,恨不得酥倒在地。

一阵香风过后,穆姑娘摇曳生姿地进去了,沈掌柜也不得哭泣的那几个妇孺了,将手上的鞭子一扔,跟个哈巴狗似的,转身进去了。

街上的人见沈掌柜进去了,马上去安慰哭泣的几个妇孺。

张大牛到街边买药,却得知药店里没药了,药店掌柜的叹了口气:“自城池沦陷以来,不独我们药店,许多店都没货了,因为带不进来啊。”

张大牛心中大奇,很想问既然没有药材,为何还要开店,可是又怕这样问了,自己便露出破绽,便死死忍住。

只是他心中着实好奇,又想起沈掌柜一再叫哭泣的妇孺笑,便问:“这般开店,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掌柜的一听,左右看了看,低声叹息道:“怕是难了。此城一日不收复,店便得多开一日。”

张大牛并不是个细心的汉子,发现掌柜的没有说自己想知道的,脑筋脑汁想了想,又问:“也不知如今这荒唐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掌柜的脸上露出悲哀和愤恨之色:

“谁知道呢。那些贼子,简直丧尽天良,我们笑不出来,他们硬要我们笑。我们无心上街开店做生意,他们硬要我们上街,硬要我们开店做生意,硬要我们笑,要我们一切都和从前那样。想也知道,怎么可能和从前一样?”

他越说越生气,越说越愤恨,“若只有北戎人便罢,可恨我们城中不少土生土长的大兴朝人,竟变成了他们的走狗,认了北戎人当爹,对待北戎人,比亲儿子还像亲儿子!这些狗贼!”

张大牛听了,深觉荒诞,随后,便是难以抑制的悲哀。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下定决心,一定要完成将军嘱咐的事,将这座城池夺回来,让这些人能真正像从前那样开店上街闲逛,好好地生活。

张大牛回去找那几个妇孺,见她们正互相搀扶着,蹒跚地走在街道上。

他想了想,特地绕到偏僻处,等四下里无人,才现身出来。

那几个妇孺见他出来,吓得齐齐倒退,两个年轻的,先前为了帮年老的挡鞭子,被抽了不知多少下,此时一惊吓倒退,竟直接倒在地上。

张大牛见了,忙退后几步,努力做出和善的表情,低声道:“几位莫怕,我不是坏人。”说着将怀中的伤药拿出来,道,“此乃金疮药,你们拿去给伤口伤药罢。”

几个妇孺惊疑不定地看向张大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