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5、第 595 章

林树和叶参将等,忙策马冲上去。

不过瞬息间,揭奴人头落地。

林树将他的人头捡起来,扬声叫道:“萧千总大败揭奴——”

黄副将在城门上看到这一幕,终于放下心来,笑容满面地说道:“萧千总又立下大功了!”又看向朱参将,“看来,萧千总不是贪功冒进,而是有勇有谋啊,朱参将,你以为然否?”

朱参将努力挤出笑容,道:“黄副将说得对。”目光看向城外将士们围在一起的萧遥,跟淬了毒似的。

这个该死的丫头,为什么就不死呢?

她如果死了,他就可以下去捡便宜立功了!

黄副将有心再说几句,却见城内有人快速跑来,说是张余年率领着援军到了,让他前去迎接。

黄副将看了一眼城门外,见胜局已定,萧遥正带领将士们收拾战场,不会深入敌营,便放下心来,吩咐了几句,马上领着城门上的大小将士到南门去迎接张余年。

五皇子等贵公子跟着张余年一路行军,一路上又冷又累,就连吃也没有好吃的,都觉得是前所未有的艰苦。

不过,想到萧遥需要急行军到达,不然就要受罚,五皇子的心情,总会好上几分的。

而李公子和唐公子,经过这种行军,更清楚,张余年是故意针对萧遥的。

他们这样走,已经累到极限,可萧遥一个才十五岁的小姑娘,居然要急行军,这分明就是故意为难人嘛。

两人对张余年心里都有了想法,觉得他不是家里人说的那个勇武无私心、因得罪萧将军而无法出头的好将军。

张余年见城门大开,黄副将领着大小将领出迎,只不见萧遥,便认定萧遥此刻未到,因此寒暄过后,便板起脸问道:“我出征头一日,便让将军府的萧千总率领五百兵马急行军赶来驰援,此时却不见她,可是未曾抵达?”

五皇子也是这么想的,当即策马到前面,装腔作势道:“萧千总跟张将军立下军令状的,想必不会如此罢?”

黄副将上前笑道:“张将军和五皇子无需担心,萧千总两日前便已率军抵达,第一战便大败北戎,端的有勇有谋!”

五皇子脸上的笑意收了收。

第一战就大败北戎军?

搞错了吧?

张将军也不信,他看了一眼四周:“既然如此,怎么不见萧千总前来?难不成打了胜仗,便不将老夫放在眼内了么?”

此言一出,跟着黄副将的大小将领们都神色莫测,悄悄地交换了个眼色。

看来,这位张将军很不满萧千总啊!

黄副将上前回道:“萧千总方才在与北戎交战,再次大败北戎军,眼下正在打扫战场,故才来不及前来迎接张将军。”

心里不住地骂张余年是老匹夫。

屁本事没有,就知道扣罪名。

张余年听到萧遥是因为跟北戎打仗才没能来见自己,而且又打了胜仗,情知抓不到萧遥的鞭子,生怕有将领因为自己针对萧遥而对自己不满,当下便夸了萧遥一句:“如此看来,萧千总倒也是一名悍将。”

萧遥刚从战场上回来,就被黄副将派来的人找到,让她去见张余年。

萧遥闻言,谢过黄副将的亲兵,也不去包扎伤口了,径直去张余年的营帐报道。

刚走到营帐,便听到黄副将在给自己请功,说她出战两次,皆取得大捷,可向皇帝报告给她升职,也可以全军通报,激励全军士气。

听到这里,萧遥摇摇头。

黄副将太不了解张余年了,只怕张余年听了他的请功,不但不会当她是有功的,反而会在心里更恨她几分。

果然,只听张余年道:“不过几百人的胜仗,何来大捷一说?依我看,分明是北戎知道我方大军已到,心生怯意,才败了的。”

黄副将忙道:“可是这几日,除了萧千总领兵大胜外,其他几战多是战败,偶有战胜,也是惨胜。”

朱参将开口说道:“我等将士驻守多日,早已疲惫不堪,故才不如萧千总出彩。”

萧遥听到他们居然如此颠倒黑白,忍不住掀帘进去:“如此说来,我一路冒雪急行军赶来,是半点也不累了?”

朱参将冷不防被萧遥听见并直接反驳,一时有些心虚,找不着借口反驳,遂讷讷不知答。

京中贵公子听到萧遥接连打了两场胜仗,想起她那种灼灼如牡丹的美人脸,心中都有一种虚幻感,觉得很不真实。

此时听到她的声音,马上抬头看过去,见萧遥一身戎装,脸还是那张叫人移不开目光的美人脸,可是此刻脸上和身上带着斑斑血迹,身姿挺拔,除了比往常多了几分飒爽英武,还有悍将的凛然之色,叫人不敢直视,不由得俱是一怔。

张余年见了萧遥,目光一闪,旋即大义凛然道:“你是有功,不过只是小功,待打完北戎,老夫定会为你请功。不过,”他看向萧遥,一双老眼带着冷意,“希望你不要因此而自傲,从此轻敌。”

萧遥抱拳道:“末将不敢!”

五皇子冷笑一声道:“我看你不是不敢,而是很敢。朱参将职衔比你高,可你与他说话,没有半点尊重,显然是自恃立功飘飘然了。”

一路上,支撑他在冰天雪地中继续前行的,是萧遥无法急行军到达驻地受罚甚至被革职拿下,可是来了之后得知,萧遥不仅提前到达,还立下两次战功了!

这种事宜愿为,让他一下子便受不了了。

萧遥看向五皇子:“原来在此相见,不是以私人身份谈话,而是按正式场合述职么?”

袁旭想阻止五皇子,可是五皇子已经在他阻止之前开口说话了:“自然不是,在张将军营帐中,自然是按职位述职了。”

李公子和唐公子都移开了目光。

五皇子果然是个心里眼里只有钱的草包。

萧遥俏脸一沉:“既然如此,身为白身的五皇子对我嚣张说话,又该怎么说?”

五皇子一滞,发白的俊脸瞬间涨得通红,半晌才色厉内荏地叫道:“我是皇子,你怎么能如此与我说话?”

萧遥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军营内的其他将领:“我以为,战场当以军功大小说话,而非外行指导内行。五皇子身为皇子,地位尊崇,自然该尊敬,可是若论在军中职位以及关于军情的论述,我认为,五皇子还是藏拙的好。”

五皇子被气得吐血。

马上有贵公子出言为他解除尴尬,并给了他一个台阶让他下来。

五皇子脸色阴沉,坐在一旁,不再说话,只是目光偶尔扫过萧遥时,显得无比阴狠。

萧遥没理他,跟张余年述职完,便退下了。

北戎损失了一员悍将揭奴,且揭奴带出去的精锐全军覆没,因此全军士气极为低下。

而且,提起大兴朝的那位美人女将,北戎很多士兵都心怀恐惧。

北戎大皇子怒不可遏,骂手下的将领道:

“一个小娘们儿罢了,怕什么?当日我们攻破永城攻破远城时,抓了多少美貌的女子?那些小娘们儿还不是任我们宰割,连一只小羊羔都不如?下去,告诉下面那些小兵,是揭奴那个东西晕了头,死有余辜,不是北戎的女将厉害!”

那些将士马上召集自己率领的士兵进行洗脑,倒洗了一部分。

可是将领一走,士兵们讨论起来:“听说大兴朝的女人都很弱,我们一个可以打三个,可是那个领兵的美人将领,据说是妖精变的,能吸人的魂魄。揭奴那么厉害的人,被她吸了魂,两次均大败。”

这种话,洗脑了很多北戎士兵,原本被将士们动员过之后不信的,也忍不住信了。

因为他们都见过大兴朝的女子,那些女子一个个白白嫩嫩,娇娇弱弱,走路跟春天的枝条儿似的乱飘,好似下一刻便站不稳似的,他们当时攻破永城,一个人随便就能抱两个回来,跟抱刚出生的小羊羔似的。

大兴朝的女子这样弱,居然能出一个两次打败揭奴的女子,那定不是真正的大兴朝女子,而是妖怪变的。

因为有这种恐惧的心理,第二日被派出战的士兵,都担心碰上萧遥,因此是怀着恐惧与怯意上战场的。

很不巧,今日上阵的,正是萧遥。

张余年虽然不认为萧遥有功,可作为一个有心机的老东西,他不可能贸然让自己人上去,而是会先派其他人探北戎的虚实,因此借口要看看萧遥的战斗力,让萧遥出战。

本就害怕萧遥的北戎士兵看到果然是一个女将出战,那个女将还美得惊人,比他们从前劫掠的大兴朝女子更美,更相信她是个女妖了,因此还没打,心先怯了,等真正开打,一开始就被碾压,仅剩的勇气和士气都没了,完全失去了斗志!

许多北戎兵心里的想法都很一致——看吧,那个美人女将,果然是个妖精,一上场就施法让北戎落败,这仗,肯定是打不赢的!

双方交战,素来是敌强我弱,敌弱我强的,北戎军弱了,大兴朝的士兵马上就强了。

萧遥领着士兵们,士气如虹地追着上去,几乎将这一批北戎军全歼!

张余年在城墙上观战,觉得说北戎军悍勇,肯定是吃了败将的那些将士故意吹大以全自己不敌的颜面的,下午便派了自己的心腹出城叫阵。

北戎有一些小将和士兵逃回去,跟吓破了胆似的,说萧遥是个女妖,出来吹一口气,他们便睁不开双眼了,又说那些从天而降突破盾牌保护的利箭,分明就是萧遥的头发,刷的一下,杀死了大部分北戎兵。

北戎大皇子听到下面的小兵都在传这种离谱的谣言,几乎没气疯,马上砍了一个人禁止讨论。

可是这流言,越是禁止,传得就越快,哪里是止得住的?

下午听到大兴朝叫阵,愤怒的大皇子马上就要派兵出去应战。

几个将领阻止,纷纷劝道:“如今军中士气衰竭,是打不赢的,不如再等几日?”

因劝的人不止一个,大皇子原先是听了的,可是听到叫阵的大兴朝问北戎是不是怕了,又各种讥讽,哪里忍得住?

他们一路南下,连破大兴朝两座大城,就要打到大兴朝的京师去了,如何会怕大兴朝这些弱鸡?

大皇子觉得被小看了,再不顾阻拦,派了一个将领带兵出去迎战。

北戎兵士气低落,心怀恐惧,打起来连之前的三成水准都没有,没有意外地再次大败。

逃回去的士兵再次说萧遥是个女妖,虽然没上战场,但是在后方作法,导致他们睁不开双眼走不动路,拿刀射箭的双手失去了力气——其实,只是因为他们心中害怕,才觉得自己没有以往英勇能打,样样都打了折扣,可是他们不知道。

因着北戎士兵士气低落,大兴朝居然接连三日打了胜仗!

这让张余年十分满意,觉得是自己的到来和用兵如神才让大兴朝频频获胜的。

五皇子更是拿着这件事贬损萧遥:“看罢,分明是北戎军越发不济了,你才捡了便宜打胜仗,根本就不是你会打!那什么大功,我看就别提了,免得笑死人。”

张余年大气凛然道:“毕竟是萧千总的战绩,该报,还是要报的。”

萧遥一共只下场打了三次,之后,全是他的手下带兵出战的,战胜的何止三次?

眼下连胜三日,他肯定要为自己的手下请功的,为了不落人口实,他自然会顺便帮萧遥请功的——反正跟他的手下相比,萧遥的战功根本就不算亮眼,请功了,萧遥也得不到多大赏赐。

五皇子看到张余年写折子回京述职,又给打了胜仗的人请功,心里顿时痒痒的。

李公子、唐二公子以及几个不受重视被踢来的庶子不愿只留守在后方处理文书,来的第三日就请求出战了,几人也的确跟着军队取得了胜利,此番也被张余年写在折子里请功了——虽然功劳不大,但怎么说,也是功劳啊!

他堂堂一个皇子,难不成一直不参战看别人拿战功吗?

须知,皇帝跟他说过,只要他好好干,回去就能封王的。

如果拿到战功,那封王的称号以及得到的嘉奖,应该是最顶级的吧?

五皇子忍不住了,马上找到张余年:“张将军,我也想出战,为保卫大兴朝尽一份力。”

张余年知道,五皇子这是想要战功了,他乐得跟五皇子交好,又认定北戎不堪一击,很爽快地同意了。

余下那些贵公子早就羡慕有战功的贵公子了,此时见最为尊贵的五皇子都准备出战挣军功了,再也按捺不住,去求五皇子带他们一程。

五皇子倒也爽快,直接让他们跟自己一起出战了。

京城中,皇帝虽然忧心忡忡,但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因此,殿试如期举行。

殿试结束了,皇帝点了江南才子林稽为状元,并对他大加赞赏。

有志在殿试中挽回一局的许瑾,在殿试中只排第四。

第二日,状元榜眼探花等打马游街,又参加皇帝特地举办的琼林宴。

许瑾只拿了第四名,心情一直很不好,回家又被许尚书骂了一通,说他无甚本事,背靠祖父也不争气,心里头更郁郁。

因此在琼林宴上,不免多喝了几杯。

喝多了,便尿急,要去解手。

许瑾解手回来,忽然在假山旁听到有人低声提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得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是啊,若我有个好祖父,我没准也能拿个第四第五……”

“这是羡慕不来的,进京参加会试时,人人都说今科状元定是许大公子,我还以为他多了得呢,不想会试过后,他才得那么个名次。他会试的文章,我也读过,也就那样罢。”

“听读过他殿试文章的人说,殿试也写得不够好,原来皇上想看在许尚书的面子上,点他进前三的,可文章实在抬不起来,只能给他个第四。”

许瑾听到这里,气得浑身发抖,马上走出来,厉声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他虽然只考了个第四,但这绝对是他的真本事,而不是靠祖父才拿了第四的!

那两个新科进士看到许瑾,顿时吓得脸都白了,他们不怕许瑾,可是怕许尚书啊,因此连忙拱手道歉,说自己只是随便说说的,让许瑾不要当真,然后脚下抹油,飞快地跑了。

许瑾虽然得了道歉,可是心里如何能过得去?

要知道,有一个书生这样说,就会有第二个,只怕以后他做了官,还是有很多人说他靠祖父呢。

就是祖父,在家不也是骂他即使靠着他,也没有出息吗?

许瑾越想越生气,肚子里的怒火熊熊燃烧。

他阴沉着脸回到席上,正好见新科状元林稽站出来跪在皇帝跟前:“皇上,臣有一事请求皇上。”

皇帝目光晦涩地看着林稽,问道:“爱卿何所求?”

难不成,刚成为状元,又以诗词讨得他欢心,便要从他这里要官职了?

林稽语气铿锵地道:“请皇上派臣北上,抵抗北戎!”

皇帝吃了一惊:“哦,你想投军?”

须知,北戎军自从破了永城,一路势如破竹,又破远城,之后围困北边最后一个小城,频频得胜,令得许多士大夫有南逃之心,皆不愿子侄后辈北上。

这林稽,作为新科状元,怎么竟主动提出北上投军?

林稽点点头,扬声道:“请皇上成全!”说完又一脸正气地解释,“臣虽出自江南耕读之家,可从小酷爱习武,一直希望能投军报国,如今知道北戎南侵,据京师不远,恨不得即刻北上,驱逐北戎,保卫京师!”

皇帝见他一脸正气,不像是故意说好话,顿时大喜:“好!好!”又感叹道,“若天下多几个卿这等人物,我大兴朝何惧北戎贼子?”

许瑾一听这感叹,心里头那股怒火,顿时化成了建功立业和证明自己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豪情,当即也上前跪下:“皇上,臣许瑾也想北上抵御北戎,请皇上成全!”

许尚书知道许瑾居然自请北上抵抗北戎,气得浑身发抖:“荒唐!”

他当时为了不让许瑾北上,连老脸都不顾了,推了族中另一个儿郎北上的。

如今,许瑾主动请缨北上,不仅给了他会心一击,还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许老太太和许大太太哭得跟泪人似的:“你怎么这么傻啊,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一个书生,能顶什么用?”

许瑾身姿站得笔挺,脸上露出几分刚毅之色,沉声说道:“大丈夫立于世间,自当保家卫国,虽死无悔!”又念了曹植《白马篇》的一句自证其志,“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许尚书恨极,举起颤抖的手,就要抽许瑾一巴掌。

许老太太忙拉了许瑾一把,让他躲过这一巴掌,拉完了,想起许瑾到战场上去还不知道会如何,忍不住又哭起来。

许大太太看着自己被保护得一派天真的儿子,哭得浑身都痉挛了。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这儿子就该被抽一顿的!

如果他当时为了若卿一意孤行时,她狠下心肠抽他一顿,然后教他人情世故,再让丈夫和公公教他官场中的一切,或许他就不会这么傻了。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许瑾见祖母和母亲都哭得伤心,便上前劝,说他一定会小心,一定会挣到军功,给她们增光的。

许老太太听到这样的话,心里更难过,哭着问许尚书:“要不,让瑾儿装病,没办法北上?”

许尚书颓然地摇头:“这是瑾儿自己跟皇上求的,临出发时,又说病倒不能北上,就算皇上不追究,王丞相他们也会追着我们咬。”说完长叹一声,又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