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5 章

萧玉听到她用到“撑过去”这三个字,眼圈一下子红了,道:“这可如何是好?”一边说一边探萧遥的额头,发现比昨夜还烫,更急了,“这可如何是好?”

萧遥吃完了粗粮饼子,又喝了水,这才道:“不必担心,是祸躲不过,担心也无用。”

萧玉强忍难受,见萧遥吃完了,便道:“三姑娘得知萧柳姐姐是为了你才叫值夜的婆子拿住的,将她的金疮药给了我,让我给你搽在伤处。”

萧遥没料到那个素来冷淡的三姑娘会这么做,愣了一下,点点头:“劳烦萧玉姐姐给我搽药了。”

萧玉给萧遥搽了药,没敢多留,急匆匆地离开了。

却说张嫂子,她知道张元家的自视甚高,因此回了大厨房,就找到正在忙碌的张元家的,说自己昨晚太紧张,所以失手了,想再给三姑娘送一道小米南瓜粥,好叫张元家的知道,她做的小粥,三姑娘也是喜欢的。

张元家的想是要她输得心服口服,遭了三姑娘厌弃,当即就答应了。

两人做好早点,便跟着前来取早饭的萧碧一道去了三姑娘院子。

萧碧拿了食盒进去,张嫂子与张元家的站在廊下等,并竖起耳朵听里头的动静。

张嫂子有些紧张,因为到这一刻,她才想起,萧遥在三姑娘身边是二等,并非近身侍候的一等,未必知道三姑娘的口味,再者,萧遥是尔等,平素吃的,也是丫鬟们的份例,压根没吃过好东西,如何知道好歹?

只是事到如今,她后悔也无用了。

张嫂子一边想一边暗中打量张元家的的神色,见她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仿佛已经亲眼看到自己倒霉了,心里顿时一咯噔,担心自己是不是漏了什么。

这时,里头响起三姑娘有些不悦的嗓音:“怎么送两份早饭来?太浪费了些。我们家人多,如此奢靡浪费,迟早要将家业败光的。”

张嫂子这才明白,为何张元家的如此痛快让自己又做一份小米南瓜粥,原来是因为三姑娘不喜铺张浪费。她一旦做了,必惹得三姑娘不喜。

她顿时就有些心灰意冷起来,想着怕是要被撵回外厨房,继续给管事与下人们做吃食了。

张元家的低声道:“你是我的本家,怎么就这么笨呢?烧菜的手艺也差,根本不是做厨房的料。”

张嫂子听到这奚落,心中气得很,面上却不敢表示。

正好这时大公子前来串门,说还没吃,且爱吃的是张元家的做的山药薏米芡实粥,当下三姑娘便将山药薏米芡实粥让了给大公子,自己吃小米南瓜粥。

张元家的听着这动静,又笑道:“三姑娘昨晚才尝过你做的小米南瓜粥,今早又尝到,怕是要记住你了。”

张嫂子听着这讥讽,只不言不语。

她没有后台,根本得罪不起家生子出身的张元家的,所以只能忍。

再说,张元家的也没说错,三姑娘再尝到她做的小米南瓜粥,若还是不喜欢,怕不就从此记住了她,再不许她做菜了么。

张元家的见她不反驳,轻笑了起来,也不再多说。

这时,里头忽然响起三姑娘有些讶异的声音:“这道小米南瓜粥,是谁做出来的?比昨晚做的,可好吃多了。”

张元家的脸上的笑意当即就僵在了脸上。

张嫂子一怔,只觉得热血上涌,当即激动得脸都红了。

她没有听错罢?

三姑娘竟说这小米南瓜粥比昨晚的可口许多!

大公子道:“当真好吃么?我尝尝……咦,比大厨房从前做的都香甜可口,这是谁做的?难不成,又来了新的大厨?”

三姑娘说道:“萧碧去问一问。”

萧碧很快走了出来,问廊下的张嫂子与张元家的,这是谁做的。

张嫂子上前说道:“回萧碧姑娘,这是我做的。昨晚也给三姑娘做了小米南瓜粥,因不合三姑娘的口味,便改进了一些,特地送来,想知道合不合三姑娘的口味。”

萧碧笑道:“我记得张嫂子,你是从外厨房进来的,据说做的小米南瓜粥是一绝。如今看来,是真乃一绝,我们三姑娘对吃食很是讲究,既如此满意,可想有多好吃。只是,进了大厨房,也不必太过紧张。”

又看向张元家的,“山药薏米芡实粥也很美味,我们大公子百吃不厌呢。”

张嫂子与张元家的忙都赔笑,谢过三姑娘、大公子并萧碧的夸奖。

三姑娘是大太太的女儿,在府中地位很是超然,她们自然不敢得罪三姑娘的贴身大丫鬟萧碧的。

再者,萧碧也会做人,夸完一个又夸另一个,不冷落任何一个。

萧碧很快进去禀告做小米南瓜粥的人是张嫂子。

张嫂子很激动,继续竖起耳朵听里头的动静,对旁边张元家的嫉妒的目光不以为意。

只听里头三姑娘说道:“原来是昨夜紧张,做失手了,今日特地做了来赔罪,也算一番心意。另外,这小米南瓜粥着实不错,香甜清爽之余,又软糯可口。萧碧,你拿一百文钱赏给张嫂子,托她明日多做几份,我要给老太太、母亲、爹爹、二叔二婶并三叔送去的。”

张嫂子听到三姑娘这话,觉得简直是天籁之音,比百灵鸟的叫声还要好听。

这时,听到大公子问:“这丫头怎么被罚面壁啦?可是惹你生气了?”

三姑娘道:“大公子问你话呢,你从实说来。”

萧柳的嗓音很快响起:“奴婢有个好姐妹,因犯了错,挨了板子,烧了两日,被挪送去了柴房,铺盖不知怎么,也没了,我的铺盖湿了,没法子给她盖,便拿了冬衣给她盖上。因昨夜下起了大雪,奴婢担心她冻得病了,借了两个手炉,想攀墙拿去柴房给她。不想,便叫值夜的婆子拿住了。”

张嫂子听到这里,便知道萧柳说的,便是柴房里的萧遥了,脚下,便动了动。

一不小心,踩着廊下的薄冰,差点摔了,吓得惊叫一声,忙抱住了柱子才稳住了身体。

三姑娘道:“听听,听听,可半点不知道自己的错处呢。便是要关心交好的姐妹,有什么不能来回,需要攀墙去的?传出去了,旁人还以为我这里贼窝呢,养出翻墙的丫头。……外头是什么声音?”

张嫂子知道是自己惊扰了里头,正不知该不该回答,便听到萧柳说:“奴婢不敢——”

萧碧很快走了出来,问是谁弄出了声音的,得知是张嫂子,便领了她进去。

张嫂子进去,听到萧碧问自己为何惊叫,便道:“萧柳姑娘说的那丫头,我今早去柴房时正好见着了,故此才吓了一跳差点摔了,惊扰了三姑娘。”

大公子问:“那丫头很不好么?”

张嫂子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很是不好。这大冬天的,也没个铺盖,身上是几件旧冬衣,根本不保暖,因此上头又放了两个沉沉的稻草垛,却还是冻得脸色发青,身体一直在抖,可怜极了。”

大公子听了就道:“我们家一向仁善,便是丫鬟犯了错也不该这般。这隆冬之际,没了铺盖,怕是要冻坏的。我看,三妹妹还是着人送一套铺盖去的好。”

三姑娘斜斜地睨了大公子一眼:“难道我便是那等蠢物,须你指点才知道如何做么?铺盖已着人去领了,迟些拿了来,便能给她了。”

张嫂子听了,知道没自己什么事了,很快便告了罪,离开三姑娘的院子。

回到大厨房,张嫂子跟着张元家的忙碌,直忙得主子们都吃完早饭了,这才得以喘口气。

她摸摸怀中的一百文钱,虽不算多,可这是主子对她的肯定,意义非凡——至少,她在大厨房里,便不会轻易叫张元家的随便指派去抱柴草了。

想着这都是萧遥那丫头带来的,张嫂子便回房,翻出自己放柜子里的旧棉被,想了想,又将热着的一只手炉塞棉被里,抱着去了柴房。

三姑娘说是着人去领铺盖了,可是谁知道,眼下正忙碌的管事,什么时候才有空发放铺盖呢?

进了柴房,她高兴地道:

“萧遥啊,我按你说的熬了小米南瓜粥给三姑娘吃,三姑娘吃完了,着人赏了我一百文钱,还着我第二日多做几份,给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并几位老爷送去呢。”

萧遥听了,笑道:“恭喜张嫂子了。”

张嫂子将棉被里的手炉递给萧遥,又将萧遥身上的稻草拿掉,本想连冬衣也拿走的,不小心摸到萧遥的额头,倒抽一口气:“怎么这么烫?”说着,也不拿冬衣了,马上将被子盖在萧遥身上,道,

“可不能再着凉了,你挨了一顿毒打,听说还烧了两日,若再受凉,怕是……你且等着,此番你帮我在张元家的那里扬眉吐气了,我出去给你买药。”

萧遥感觉到被子盖在自己身上,有股淡淡的霉味,但也没在意。

此时此刻,御寒保命,才是她的主要目的,旁的都顾不得了。

张嫂子一边帮萧遥扯好被子,一边道:“还有一件好事,我去了三姑娘院子,听到三姑娘说,会着人给你领一套铺盖的,你且等着。”

说完之后,又絮絮叨叨地说起她今早的战绩,其中着重描述她的心情是如何起伏的。

萧遥抱着手炉,听着张嫂子的话,半点不觉得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