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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鹭娘在黔州时靠浆洗过活,她动作极为熟练利落,谭佩玉去问谭盛礼有没有要换洗的衣裳一并洗了,结果谭盛礼说已经洗了,她没事可做,就拿了针线活坐在井边坐。

井边还有其他洗衣服的妇人,时不时投来几瞥,然后低头与人窃窃私语,“只见过儿媳干活婆婆休息的,还没见过儿媳偷懒指使婆婆干活的。”

几人自以为声音压得低,殊不知谭佩玉和郑鹭娘还是听到了,郑鹭娘尴尬地解释,“诸位误会了,这不是我儿媳。”

“是女儿那就更不孝了。”

郑鹭娘:“……”

“也不是女儿。”

那是什么?”

“远亲家的晚辈。”郑鹭娘回了句,刚刚谭佩玉要帮她洗衣服是她自己不同意的,从京城到这里,每次她要帮谭盛礼他们洗衣服,谭盛礼都拒绝得彻底,两人平辈又没任何关系,走太近了会招来误会,她明白谭盛礼的顾忌,哪能让谭佩玉帮她,郑鹭娘和谭佩玉说,“途中谭老爷的衣服都是他自己洗的。”

谭盛礼看着弱不禁风,其实不怕苦,什么粗活都能做,他帮摔跤的老者挑过粪桶,帮孩童挑过水,进山砍过柴,还为寡妇出头和地痞打过架,谭老爷是真君子,她怎么能毁了他的名节。

听出她的意思,谭佩玉轻轻嗯了声。

收到谭振兴的信后,她写信问过谭振业郑鹭娘的事,父亲真要再娶她没意见,何况父亲年纪大了,身边有个知冷心热的人是好事,她们虽孝顺,终究比不得枕边人体贴入微,谭振业的意思也是如此,只要父亲喜欢就行。

她以为两人朝夕相处多少会生出些感情。

大抵是生母死后经历过父亲再娶,谭佩玉对后娘完全不排斥,她们姐弟都大了,只要人对父亲好就行,没想到两人反而生分了。

谭佩玉只知道郑鹭娘似乎心仪谭盛礼,有意无意献殷勤,不知后来的事,听郑鹭娘撇清两人关系,以为妾有情郎无意,寻思着要不要帮郑鹭娘问问。

遐思间,外边忽地响起阵阵脚步声,声音沉重杂乱,其他几个妇人惊慌,忙擦着手站起,“出什么事了啊?”自从新县令来后镇上就不怎么太平,时不时衙役上街巡逻盘查户籍路引,没带户籍的得去衙门登记交罚款,此地虽是平州和黔州交界,鱼龙混杂,但没像如今这么乱过。

没错,自从衙门差户籍后小镇就乱了,因为衙门看钱办事,只要你有钱,管你是哪儿的人都能来。

她们在客栈住了半个多月,已经遇到两次了,知道谭佩玉她们刚来,问道,“你们带户籍路引了没?”

两人点头,妇人松了口气,“那就没事。”小声谭佩玉她们说了衙门的事,特意指了指客栈楼上,“几天前吧,这间客栈被抓走好几个人,说是走南闯北的商人,但没路引,现在还在衙门关着呢。”

有妇人不赞同这个说法,“说是关着,谁知放出来没有啊。”

县令爱钱,到他那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儿,就说巡街的衙役,哪一个以前不是街头地痞无赖啊,正月里吧,这位县令不知发什么疯,将管辖内的地痞无赖通通聚在一起,打着肃清风气的名号将他们收编进衙门做了衙役,换了身衣服,干的还是以前那等子事,不过有衙门撑腰,他们愈发嚣张了。

嘲讽的语气听得谭佩玉蹙眉,不由得细问了几句,得亏平安街有认识的衙役,专程跑了趟衙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害怕如兰出事,她要出去看看,刚走两步就听前边传来掌柜的声音,“谭老爷在呢,在楼上……”

谭佩玉心下大骇,焦急地跑出去,只看一群穿着白衫的人在楼梯口整理仪容,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说着什么,有人认出她,惊喜出声,

“大姑娘,想不到你真的在。”他们是绵州书院的学生,还有住在平安街的读书人,无意从老人嘴里听说谭佩玉来见谭盛礼的事儿便结队赶来,想请谭盛礼看看诗词文章,再考考功课啥的。

有机会高中的就继续读书,没机会的再做打算,受谭盛礼影响,他们认为读了书不是非得做官,教书,游历,做个纯粹的文人墨客也很好,尤其是家境富裕的学生,选择的路更多。

谭佩玉松了口气,想到自己手里还拿着针线篮子,边收针线边说,“我领诸位上去吧。”

尽管她嫁给了徐冬山,不知为何,他们喜欢唤自己大姑娘,谭佩玉已经习惯了。

有些学生谭盛礼还有印象,基于他们人多,谭盛礼问掌柜哪儿有空置的地,挤在客栈容易影响其他人,掌柜忙不迭摇头,“不影响不影响,谭老爷要是嫌麻烦去后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