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页

他隐晦的问过很多人,都说楚家与谭家祖上没什么交情,谭振业这人生性敏锐,就冲楚天背后耍的手段,不可能单单嫉妒他们的才能,别人不知道,楚天不可能不知道,他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角,与边上惴惴不安的少年道,“父亲有话和楚天说,咱们先出去吧!”

谭盛礼确实有话和楚天说,楚学士谦逊温和,面面俱到,在翰林院风评极好,儿子不该是这般容不得人,“此事还未告知熊监丞,你觉得怎么处置比较好?”

楚天在心里快速盘算着,自幼父亲疼爱他,必不会因这件事而像其他父亲以木棍揍之,他心下稍安,“学生自知冲动做错了事,学生愿受惩罚。”说着,他双膝跪地,“学生自己去熊监丞那领罚。”

认错态度良好,换了谁都不会再计较,楚天自认还算了解文人处事的风格,谭盛礼又是祭酒,宽恕豁达,不会追究的,他偷偷抬眼看谭盛礼,却发现对方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自己,仿佛能洞悉人心似的,楚天急忙低下头,心噗通噗通跳了两下。

窗外渐明,稀薄的光透过窗户照亮半隅,谭盛礼神色半明半暗,“你各门功课都不错,假以时日,定能高中……”

楚天望着地面,没有作声。

“只是你要记得,学识高低与品行优劣无关……”谭盛礼极少在学生面前露出如此严肃之色,“莫让你父亲失望!”

第169章

“勤于学业,日久学问必精进,然而终究不如与人为善得到得多,去找熊监丞吧。”

楚天磕头,“是。”

学生们出身不同,品行各异,然而不该算计他人,谭盛礼拿出记录学生们情况的册子,翻到楚天那页添了几行字,随即阖上,出门去找谭振业了,两人没有走远,站在拐角处嘀咕着什么,谭盛礼道,“振业,贤志,进屋来。”

楚天恃强凌弱,陷害同窗为不仁不义,但以楚天的谨慎,交代他人时应该找个隐秘没人发现的地方,怎会让谭振业偷听了去。

谭振业没有隐瞒的意思,直言,“楚天攻于心计,没少怂恿别人做坏事,那次藏书阁众人打架就是他挑拨的,儿子不喜欢他便多留了个心眼。”姜还是老的辣,谭振业知道瞒不过谭盛礼的,索性和盘托出,“熊监丞威严,遇事却极少刨根究底,不知道是楚天在背后搞鬼。”

熊监丞乃书院监丞,谭振业不好说他无能,故而还算委婉。

谭盛礼看他两眼,看得李贤志紧张得攥紧了衣衫,不知所措。

谭盛礼叹气,他大致了解过情况,家里兄弟众多,李贤志性子木讷不讨喜,入国子监那天,他父亲在门口千叮咛万嘱咐他不得与国子监的少爷们起争执,生怕稍有不慎会断送家族前程,贤志谨记父亲教诲,遇事能忍则忍。

“你受委屈了。”

李贤志愣住,从小到大,从来没人关切的和他说,“贤志,你受委屈了。”他的父亲不会,母亲也不会,进私塾那天起,他最怕的就是同窗跑到父亲面前告状,父亲不像谭盛礼会耐心问明情况,无论是非对错,父亲都觉得自己错了,就像小时候,族里堂兄们玩弹弓伤到了人齐齐推到他身上,他连弹弓都没有怎么可能伤到人,然而闹到父亲面前,父亲不由分说呵斥自己顽劣,翌日带着自己给人赔罪……

“祭酒大人,我……我没事……”李贤志想说什么,又慢慢给咽了回去,搅着衣角,不发一言。

谭盛礼道,“你这次做得很好,只是我能问问怎么想到来找我说此事吗?”

李贤志再次紧张起来,连带着身子也微微颤抖着,“我……我……”他虽不合群,但感觉得到国子监气氛和睦多了,先生们会探讨授课内容,学生们会摒弃身份高谈阔论,就连钟寒他们对自己也客气许多,他知道,是谭盛礼改变了国子监的风气,“我……我……”

他脑袋埋得很低,吞吞吐吐半晌都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谭盛礼请他坐下,“莫着急,贤志,你慢慢想,有的事儿,想明白就好了。”

很多道理,只有自己想清楚了才算透彻,李贤志坐在椅子上,脊背挺得笔直,“我……我不想让祭酒大人失望。”谭盛礼事事亲自教授功课,教他们做人的道理,以身作则,且严且慈,连钟寒他们都受其感染脚踏实地,他怎么能自甘堕落,这世间,谭盛礼是他看到过最美好的人了。

他想了想,又说,“学生家里还有个弟弟,因幼时生了场大病,反应比常人迟钝……”官家子弟是个傻子,可想而知他在家多不招人喜欢,要不是担心言官弹劾,父亲早将其送去乡下了,想到弟弟天真无邪的脸,李贤志喉咙酸涩得厉害,“弟弟明年就会进私塾读书,我……我想争气些……这样他就不会像我这样任由人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