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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京城已经很炎热了,太久没见着谭振业,当那张熟悉硬朗的五官出现在自己面前,谭振兴眼泪喷薄而出,顾不得和商户打招呼,扑过去紧紧将谭振业拥在怀里,哽咽地说,“三弟,你受苦了啊,呜呜呜。”

谭振业:“……”

“哭什么?”谭振业不动声色地推开谭振兴,声音低沉,和记忆里的不太像,谭振兴哭得愈发厉害,再次抱住谭振业胳膊,“呜呜呜,三弟啊,你在绵州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

身量长高了些,但皮肤黑了许多,哪怕穿着身月白色的长衫,气质却说不出的冷淡,谭振兴记得谭振业不是这样的啊,他温润儒雅的弟弟啊,怎么变得像……谭振兴声泪俱下,“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跟着徐冬山学打铁了啊。”

谭振业:“……”

谭振学和谭生隐站在旁边,对谭振兴痛哭流涕的模样不忍直视,谭振学走向马车旁站着的男子,拱手道谢,男子受宠若惊,悄悄瞥了眼被亲哥缠着的谭振业,语气极为恭顺小心,“振学公子客气了,小的……”惊觉措辞不妥,他顿了顿,嘴角僵硬道,“在下此次来京办事,载小公子乃顺路,没什么好感谢的。”

话完,又偷偷瞅了眼谭振业,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他的目光,谭振业骤然望了过来,男子弯腰,讪讪地对谭振学说,“振学公子,在下来京还有事情处理……”

谭振学会意,再次拱手,男子诚惶诚恐地赶着马车离去。

城门外送别相逢的人许多,感情像谭振兴这般浓郁的却是少见,不顾谭振业皱起的眉头,谭振兴哭了许久,眼泪汗水像雨水浸湿了谭振业胸前的衣衫,谭振业深吸口气,低声道,“大哥。”

弟弟还是那个弟弟,声音却有点冷,冷得谭振兴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抬袖子抹泪,“呜呜呜,三弟,你怎么突然冷冰冰的啊……”

谭振业:“……”

以为谭振兴中了榜眼会稳重些,殊不知想岔了,谭振业拍了拍皱巴巴的衣襟,掏出手帕递给谭振兴,“久别重逢,大哥哭什么?”

“呜呜呜,三弟,你是不是很久没照镜子了,你真得好好瞧瞧,都黑成什么样了啊。”幸亏父母给了副好皮囊,否则连媳妇都找不着,京里人挑女婿的眼光可高了,这么多天过去,也就谭振学的亲事有了眉目,谭生隐的亲事连八字还没一撇呢。

谭振兴愁啊。

“黑点就黑点吧。”谭振业轻描淡写地回了句,看向两步外站着的谭振学和谭生隐,两人穿着旧衫,温润如玉,没什么变化,“二哥……”

谭振学莫名有点紧张,但兄弟重逢,欣喜是掩饰不住的,他说,“父亲去了国子监,咱们回去再说吧。”

谭振业点头,几人帮着把行李搬上马车,谭生隐赶马车,他们三兄弟坐在车里闲聊,谭振兴哭哭啼啼的不见停,谭振业说他,“大哥已是榜眼,大庭广众哭得像个泪人就不怕天下读书人耻笑吗?”

“我是心疼你。”谭振兴哭得眼圈泛肿,揉着眼说,“早知这样,就不该留你在绵州的,瞧瞧都黑成什么样子了。”

老生常谈,谭振业岔开话题,说起谭佩玉和外甥的事儿,谭振兴瞬间转移了注意力,不断地问谭振业问题,“小妹画了我的画像送回绵州,长姐有没有教他认人啊,我是大舅啊,他认不认得我啊……”叽叽喳喳像只聒噪的鸟儿,谭振学叹气,想劝谭振兴安静点,让谭振业休息休息,偏偏谭振兴很能说,从城门到喜乐街,他就没安静过半刻。

等聊到谭振学的亲事,更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谭振学听不下去,索性撩起帘子坐去外边,宁肯陪谭生隐晒太阳吹风也好过听谭振兴念叨延续香火的‘大事。’

车里,谭振兴将柳家的情况仔仔细细说给谭振业听,言语间难掩赞赏,谭振业靠着车壁,不知在想什么,突然开口,“扛麻袋累吗?”

谭振兴愣了下,随即笑着摇头,“不累,比砍柴轻松得多。”

语声落下,就看谭振业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没错,是银票,杨府少爷曾经给过他这玩意,他没要,谭振兴心生戒备,不自主地往前边挪去,“你这是干什么?”虽然是兄弟,以前血淋淋的教训谭振兴还历历在目,摊上谭振业就没好事,多出这么多银票,被父亲知道……

他不敢往下想,撩起车帘就要和谭振学换位置,怕了,实在是怕了,“二弟,你和三弟叙叙旧,我来赶车吧。”

那惊慌的语气听得谭振学回眸,“怎么了?”

谭振兴张了张嘴,像被人点了哑穴发不出声来,但听身后谭振业道,“大哥怕什么,这是大哥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