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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答完最后两题,忍不住又抬头看向对面,走廊没有绿植屏风遮掩,他能清晰看到谭盛礼笔尖的墨,会试前他练过往年的试题,相较而言,这次难度更大,不知谭盛礼是不是也如他从后往前倒着做的。

无论是不是,他能感觉谭盛礼的学问很高,他的位置,能看到谭盛礼左右两侧的考生,他们俱皱眉冥想,不知如何下笔。

他低头再看最前边的两道题,打起精神,开始动笔。

桌上砚台边放着沙漏计时,待两个时辰过后,会有官差提着食盒来,担心打扰考生,官差将食盒放下后就离开,考生吃完饭,把碗筷放进食盒,再将食盒上挂着的牌子翻面,过会就有官差来收走食盒。

考生寂静,静得能听到燕子飞过屋檐的鸣叫,谭盛礼答完题时天快黑了,他细细浏览了遍,这时,周围突然有摇铃响了,猝不及防的声音吓得他惊了跳,反应过来是有人交卷了,他再看自己的考卷,脸上难得露出了笑来,铃声响了几声就没了,不多时又响了起来,谭盛礼数着,两刻钟的功夫,有四个考生交卷了,这还是两排房舍的情况,其他房舍的情形不知。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谭盛礼摇响了铃,等负责糊名的官差来。

天黑透了,寒风吹来,谭盛礼翻身上床歇息,从县试到会试,他参加了好几场考试,从没像现在这般清醒过,他想到了谭振兴他们,谭振兴心里没什么信心,谭振学看得淡,而谭生隐心思重,不知他们题答得如何了,翻个身,正欲闭眼睡去,突然听到阵闷雷般的鼾声。

谭盛礼:“……”

鼾声熟悉,谭盛礼无奈地坐起,他以为提前交卷的是江南和鲁州两地书香世家的人,没想到……

这时的谭振兴已经睡着了,做了个美梦,梦里他高中状元,比谭盛礼还好,他骑着马儿游街,谭振业蹿出来告诉他汪氏生了个大胖小子,谭家有后了,他欢呼雀跃的夹紧腿蹬马鞍,谁知马儿不听话,把他从马上摔了下去。

咚的声,他栽到地上,猛地睁开了眼。

昏暗的房舍,唯有走廊的光传来,他看了眼天色,不由得皱眉,怎么还没天亮?

有点冷,他裹紧身上的棉被忙起身躺去床上,翻来覆去却是睡不着了,难怪前段时间父亲要自己早点歇息,原来是怕自己在房舍失眠呢,可恨没有带件棉衣了,这会凉飕飕的,脑子清醒得还能再做几道题,这场会试的题好像太过简单了,越往后越简单,简单得他都怀疑出题的考官是不是学问不高,委实没法展现他的才华。

他裹着棉被在房舍来来回回的走,惹得巡逻的官差不住的看他,谭振兴像个没事人似的,等身体暖和些了,重新去床上躺好,嘴里喃喃自语道,“求祖宗保佑,再让不肖子孙谭振兴做刚刚那个梦啊,状元就算了,保佑汪氏生个大胖小子。”

隔壁还在和题目奋战的考生:“……”

这考生到底何方神圣啊,提前交卷不说,倒床就鼾声此起彼伏,竟还说梦话,可怜他们饱受煎熬。

他们没想到的是,煎熬还在后边,谭振兴的鼾声太响亮了,而且没有规律,听着慢慢小声,冷不丁的又nong的大声起来,吓得他们手抖,幸亏还要再誊抄在考卷上的,要不然算是毁了。

托谭振兴的福,周围房舍没答完题的考生无心熬夜答题,收了考卷上床就睡了。

哪晓得被鼾声震得睡不着,不得已爬起来再答题,反反复复好几次,脾气火爆的考生就差没大声骂人了。

对于他们的那些情况,谭振兴无从得知,谭盛礼大概能想象,可无能为力,他是被周围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的,没答完题的赶时间,早早就醒了,点燃蜡烛就开始了,谭盛礼睁着眼在床上躺了片刻,待官差放下食盒,他才起身。

早饭是馒头和粥,味道好,谭盛礼吃了不少。

第二场是诗词,没什么难度,在谭盛礼之前,仍然有人先交了卷。

不出意外的,晚上照样是伴着鼾声睡去。

第三场是策论,策论共有两题,第一题是:老彭卫灵公问。

都出自《论语》,“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为老彭。”此乃孔圣人自谦的说法,而卫灵公问出自“卫灵公问陈于孔子,孔子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知学也”明日遂行。”卫灵公问孔子排兵布阵的方法,孔子说自己没有听过,然后第二天就离开了卫国,孔子学问博大精深,并非真的不懂兵事,而是其反对战事,主张以理治国。

这题只要认真读过《论语》都不会太难,谭盛礼先在心里想,想了片刻,然后在其他纸上先写文章,随即润色后誊抄在考卷上,策论不比诗文和经义,难度明显要大得多,谭盛礼写文章没有明确的风格,他想到什么写什么,没有固定的思考模式,待他把文章誊抄完成,不知哪间房舍又有人摇铃交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