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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们来作甚?”感觉他们气色不对劲,谭振兴蹲身,拍了拍厚实的肩膀,“还是我来吧,就你们这力气,扛完麻袋回去躺下就起不来了。”

他们不信邪,同样是读书人,没道理比谭振兴差这么多,紧紧咬着牙朝前边走,虚声道,“没事……我们行的。”

他们细细研究过谭家兄弟的考卷,从院试到乡试,再到国子监的秋试冬试,谭振兴他们进步神速,根本不是普通读书人能达到的,除非有窍门,纵观他们从绵州到京里表现,和绵州其他举人不同的就是砍柴了,砍柴对读书有什么帮助无人说得上来,正因为这样,谭振兴他们砍柴的行径分外可疑。

读书人以科举为重,谁肯舍得花整个上午砍柴啊,谭家兄弟肯砍柴,必然有旁人看不到的好处。

思来想去,就是有助于读书了。

眼下他们放弃砍柴来码头扛麻袋,可见扛麻袋的成效和砍柴差不多。

像发现了他们进步的秘诀,几个读书人陡然来了精神,厚重地说,“我们能行。”

谭振兴不好再说什么,去找管事登记名字扛麻袋去了,他走两趟,几个读书人磨磨唧唧的还没到板车旁,谭振兴不知他们脑子里想什么,挣钱就踏踏实实干活,受不了就回屋看书,有这个功夫,都能写首诗了,他们却和麻袋杠上了,等着吧,半天下来挣不到钱不说,还耽误了学习。

如他所料,几人扛麻袋挣的钱不够进饭馆吃顿好的,图什么啊。

以为几人坚持不过两天,不成想低估了他们,几人足足坚持了五天,到第六天就不见人影了,他心里奇怪,问码头杂工有没有看到那些读书人,杂工们摇头,“莫不是以为下雪江面结冰就无船靠岸了?”

夜里下了场雪,大雪纷飞,天地银装素裹,却不到结冰的程度。

照往年来看,离江面结冰还有半个月左右,到时候就没船只靠岸了,再等就要等到明年。

望着雾茫茫的江面,谭振兴惊讶,“江面真的会结冰吗?”

自幼生活在绵州,不曾见过江面结冰的盛景,他有点期待了。

“会啊,那时候咱就没事儿做了,安安心心回家过年,等年后再来咯。”每到封码头时就意味着年关将近,杂工们辛苦一年,就指望年底休息段时日,养好身体,等来年继续,他们问谭振兴,“到时候官府会封码头,大公子还继续找活儿做吗?”

早先他们问谭振兴为何来扛麻袋,谭振兴直白的说贴补家用,在杂工们眼里,谭家清贫得很,“大公子要是没有门路,我能帮你问问。”

“再说吧。”谭振兴得回家问过谭盛礼再做打算。

谭盛礼天天在屋里默书,不知不觉,书架上多了很多书,谭盛礼只默书不做批注了,谭振兴转述杂工的话,谭盛礼看了眼书架,“年后再去吧。”

京里年味浓,大街小巷的孩子都拿着鞭炮玩,谭盛礼给谭振兴他们布置了新的功课,给书做批注,算是读书最难的境界了。

第116章

而且谭盛礼虽未明说,他们知道这书是留给子孙后代的,于读书人而言,书就是最宝贵的物件,能世世代代传承不朽,但谭家已经没有拿得出手的书了,祖宗去世,子孙变卖其书籍离京,积攒的深厚读书底蕴顷刻而塌,以致他们虽在读书方面有些天赋也不比其他人轻松。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希望谭家子孙后人再不用经历这辈的艰难,天赋好就钻研晦涩复杂的书,天赋差就发愤图强,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杨家人弃武从文都能风光撑起门户,何况是谭家人?

故而他们格外看重此事,平日扛完麻袋回家就紧锣密鼓地研墨写功课,生怕耽误片刻,现在不同,离封码头还有几日,他们从码头回来,不再火急火燎的往书房去,而是各自回屋洗漱,将自己拾掇得干净清爽后再去书房。

比祭拜祖宗还庄严慎重。

坐姿挺拔,像在应付道难题,表情前所未有的肃然。

谭盛礼守着他们做了两日,以为遇到有歧义的地方他们会询问自己,岂料没有,他们将不懂的句子誊抄在纸上,然后去外边书铺查阅其他书籍,确认无误后再写在书上。

进程慢,到封码头这天,谭振兴和谭生隐完成了五页,谭振学完成了八页,远比他们想象的困难,除了做批注,谭盛礼布置的其他功课也不敢落下,因为此事,冲散了国子监冬试的失落感,没错,谭振兴自认表现卓越,且有很多读书人称赞他文章诗文好,结果没有入国子监先生的眼,委实难堪。

即使谭振学安慰他答题没有依照题目要求来,可他的诗文文章写得好不就行了,规矩那么多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