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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事儿如何能放到台面上说,她抹不开面子不肯去,婆婆觉得她矫情,不知从哪儿弄了个偏方要她吃,越吃身体越不好,后来去医馆,大夫说她吃的药属寒性,女子不能多吃……

秦氏后悔不已,“大夫说我吃坏了身体再难有身孕了……”

另外侧的妇人刘氏附和地叹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不也是?我生了两个丫头,全家上下看我像看犯人似的,我心里苦啊。”

生不出儿子是汪氏心里的疙瘩,来京后,后院的夫人们常常聊这个话题,都说像她这种情况早晚会被丈夫休掉,她不该跟着来京,留在村里抚养女儿,将来谭振兴高中会念她含辛茹苦照顾女儿而给她个体面,她不识趣,寸步不离的跟着只会磨灭夫妻情分。

她反复思考她们的话,认为很有道理,越是有道理她心里越难过,尽管谭佩珠天天开导她生不出儿子不要紧,无人会怪她,但她始终迈不过心里那道坎,不仅仅是儿子能继承家业,更重要的是谭振兴喜欢。

她不想让谭振兴遗憾。

此时听刘氏说起,她既觉得难过又庆幸,难过的是自己也没有儿子,庆幸谭家众人不曾因此而瞧不起她,她安慰两人道,“随缘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哎,是啊。”妇人拍腿,声音陡然拔高,汪氏被吓了跳,妇人忙垂眼,失落地说,“儿子岂是说有就有的,我没有儿子已经认命了,就是丈夫的态度让我心寒,我嫁给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他怎么能那样对我。”刘氏说着说着哽咽起来,汪氏心下难过,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却听刘氏话锋一转,“说起来,我很羡慕妹妹你,大公子心胸宽广,任何时候看到他都眉开眼笑的,俨然是个慈父。”

三人旁若无人的聊着天,完全没注意到送姐妹归来的谭振兴站在不远处,目光阴森的望着她们,他屁股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送姐妹两到族学后就去码头找谭振学他们汇合,刚刚文思如泉涌,想着回家写篇文章再去码头,结果远远的就看到汪氏和两个怪里怪气的妇人叽叽喳喳聊个不停,连他这么显眼的人在旁边都没注意。

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妻为夫纲,汪氏胆子是愈发肥了。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汪氏没有主见,极容易被带坏,没准就是被身侧两个人带坏的。

想到此,连带着看妇人的目光都夹杂了怨念,他鼓着眼,脸色铁青地冲过去,欲呵斥汪氏不学好,尽跟不三不四的人往来,哪晓得没出声呢,就听最右侧的妇人道,“我看大公子很喜欢两位小姐,什么时候遇到他都笑眯眯的,从小到大,我从来没看哪个男人像大公子这般喜欢闺女的。”

谭振兴:“……”最后这话是夸奖还是瞧不起他?谁喜欢闺女了,那是没办法好不好。

沉吟间,听汪氏道,“相公确实待世晴她们很好。”她记得前两天下毛毛雨,她说她送大丫头她们出门,谭振兴不肯,坚持要自己送,说姐妹两毕竟是他的骨肉,冷漠不是父亲该有的态度,故而那天清晨仍然是谭振兴送的,走到途中还背着二丫头走了段路。

谭振兴虽然经常数落大丫头心眼多,但爱之深责之切,因为父亲对相公就是那样的。

刘氏附和,“是啊,大公子是读书人,有大智慧,眼界非我家那口子能比,我想问问妹妹,可有什么办法让我家那口子像大公子啊。”

听到这,谭振兴脸上乐开了花,不由得又往前走了两步,想听汪氏怎么回答。

他乃世间独有,旁人再怎么学不过东施效颦罢了。

正乐着,前边汪氏说话了,她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何况是陌生人,相公与众不同,旁人是学不来的。”

谭振兴脸上笑意更甚,果然还是要多读书,换作以前,汪氏绞尽脑汁想半天也说不出这种话的,不愧是他妻子,谈吐文雅,有谭家长媳的风范。

再看汪氏背影,穿着不如两人,但莫名觉得顺眼。

刘氏又言,“大公子见多识广,我家那口子是比不上的,哎,我别的不求,就求他善待两个女儿,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孩子,怎么能随便打骂呢,你是没看到她们身上的伤,青青紫紫的,看得我都不忍心,都说为母则刚,我不配做个母亲……”

“别这么说。”汪氏劝她,“熬过去就好了。”

有段时间她也难过得想哭,谭佩珠天天开导她,劝她想开点,生活没有想象的不如意,父亲不嫌弃自己生不出儿子,相公待她相敬如宾,大丫头姐妹两听话懂事,她有什么好难过的,想想也是,比起很多人,她算过得不错了,人要懂得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