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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刘太后一道懿旨,江逐流就要走了,要去担任那个什么山陵使承事郎了。江逐流这一走,他在荥阳布置好的这一切,将会是什么样的结局?那盐碱地的改造还能按照他的计划吗?排岸司程启大人还会允许沿着汴渠修建蓄积清水的池塘吗?崔筝还会继续保持在盐碱地上的投资吗?新式书院又该将如何改造呢?他计划中的启蒙教材又如何编纂呢?这一切,江逐流都没有答案。

江逐流甚至开始替郭松和张保担心。他离开荥阳后,新来的知县会不会刁难郭松和张保?张保和郭松这两个月内这么配合他,把转运使、安抚使和提点刑狱使衙门都得罪了,现在江逐流走了,这些衙门会不会刁难张保和郭松?郭松前两年落下的巨额亏空又该如何处理?这一切,江逐流同样没有答案。

江逐流甚至有点痛恨起自己的名字来了。起什么名字不好,偏偏起名叫逐流,随波逐流,随波逐流,这可倒好,他现在就像一株小小的浮萍一下,在朝堂的惊涛骇浪中飘荡,他以为自己能在荥阳扎下根来,没有想到,一个巨浪打来,又把他推离荥阳,把他冲到宰相丁谓的身边。

“恭喜承事郎大人!”

一声呼喊把江逐流从沉思中惊醒,他转过身来,却见主簿郭松和县尉张保面色古怪地站在公堂上。显然,他们也知道了刘太后的懿旨。

江逐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郭大哥、张大哥,小弟心乱如麻,你们就别嘲笑于我了!”

郭松走上前来,愁眉苦脸的面庞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他拍着江逐流的后背道:“江贤弟,承事郎乃从七品官职,比荥阳县丞正八品要高上一级,此乃喜事,自然是可喜可贺了。贤弟何苦心乱如麻呢?”

江逐流在荥阳两个月零三天,郭松还是第一次称呼他为江贤弟。

张保也上前说道:“承事郎乃京官,天子脚下,升迁自然比荥阳小县要快捷的多。况且山陵使又是宰相丁谓兼任,江贤弟此去为丁相的直属部下,自然是平步青云、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了。”

“呵呵,如此说来,两位大哥,小弟该开心才对?”江逐流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是自然!”张保和郭松俱如是回答。

呆了片刻,江逐流忽然间把郭松和张保拉到自己身前,三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纵声大笑,可是那笑声听起来比哭声还要凄凉。一旁的衙役不忍看着场面,纷纷躲避到外边去了。

长歌当笑?长歌当哭!发泄一阵之后,郭松年纪稍长,首先反应过来,他拍着江逐流的后背说道:“江贤弟,钦差大人让你明日一早就随他进京,时间紧迫,你先回去收拾一下。至于衙门里的公务,我们二人就在这里整理,有什么问题,再去问你好了。”

江逐流又发力紧紧抱了郭松和张保两人一会儿,这才松开双臂,躬身对郭松和张保拜道:“两位大哥,事已至此,小弟也不多言。来日方长,我兄弟总有再见之日。荥阳这里的事情,小弟就拜托两位大哥了。”

言毕,不待郭松和张保说话,江逐流转身出了公堂。

公堂外,北风凛冽,其利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