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流浪汉忽地停住脚步,一歪身子靠在黑黢黢的墙壁上,像是累了。

“什么人都有,”秋实回答,“背包客、瘾君子、外劳、流莺,最多的是失意的赌徒。”

“政府不管吗?”

“政府一直在进行治理。警察、便衣司警,包括旅游局都在查。但因为目前澳门还没有通过合法的家庭旅馆模式,本地酒店价格又极高,便催生了这样的灰色地带。”

博彩业的生态链环环相扣,有一掷千金的巨贾豪客,就有被欲望榨干了的潦倒赌鬼。只是后者被整个世界有意识地忽略了,大家不喜欢看到失败者的落魄,同时也极力隐藏自己的不堪。那些十赌九输的资深赌徒,永远只会对人吹嘘自己赢钱时的光辉,怀念那一刻肾上腺素爆发的快感。

俩人往前走了几步,只见过道口横着个人。他鼾声大作,十个手指头缺了一多半。这种事,听到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看就是戒了很多次都没成功啊。”导演感慨,“人怎么就能放任自己沦落到这种地步呢?”

他们转了个弯,来到一间早已破败的水蟹粥铺前。白底红字招牌还在,里面窝着不少人。

“可能……”秋实接着对方刚才的话说,“人生路上有很多看不见的沼泽和深井。不小心跌下去后,有的人能重新爬上来,或是被拽上来;而有的人也许一辈子只能活在绝望里了。”

导演听到这里,饶有兴趣地看了看眼前过分俊朗的男人,非常直接地问:“那你跌下去过吗?”

秋实愣了一下,然后点头:“跌下去过,又上来了。”

“自己爬上来的还是被人拽上来的?”

“都有,我运气好。”秋实坦诚作答。

“听上去全是故事,如果这次时间来得及的话,愿意谈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