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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晋阳危机看上去是皇权和相权之争,但皇权和相权之争的背后,是天子和朝廷想夺回被李弘所控制的六州四郡的军政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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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大将军担心河北被天子和朝廷错误的国策所祸乱,导致中兴大业失败,所以大将军保留了督领六州四郡的军政大权。当时无论是长公主,还是朝中的大臣,都很理解大将军的担心,也支持大将军继续督领六州四郡的军政大权,但现在不一样了……”李玮苦笑道,“现在长公主主政,朝廷诸府运转正常,各项新政也得以顺利实施,大将军如果继续督领六州四郡的军政大权,权力分配上将出现剧烈冲突,这必将严重影响朝廷和河北的稳定,影响中兴大业的发展。”

李弘明白了。

鲜于辅很激动,一直很激动,他既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忠诚对抗长公主和朝廷,又不愿意看到李弘失去越来越多的权力,更担心河北会因此逐渐走向败亡的深渊。鲜于辅不能未卜先知,也无法预测未来,所以他不愿改变现状,不愿交出权力,不愿失去对河北的控制,但面对正在飞速发展的河北,面对正在极度膨胀的皇权,他又不得不低头。他因此非常彷徨,非常不安,非常痛苦。

徐荣很消沉,一直很黯然,他无法告诉李弘事情的本质,所以他避重就轻,把这场朝廷和河北之间的权力争夺悄悄转化为治国策略之争,但最后他还是说了,谁能主掌权柄,谁就能利用自己的治国策略把大汉引向一个未知的方向。他其实没有答案,他也不知道李弘是否愿意交出权力,不知道李弘交出权力后大汉会走向何方。

未来的不确定让所有辛辛苦苦打下河北的北疆大吏们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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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迟早都要交出六州四郡的军政大权,这是一种必然,是河北稳定发展的必然,是大汉走向中兴的必然。”李玮很坦然地说道,“今日大汉的祸乱,和当初州郡大吏权重割据一方有直接关系,所以大将军和朝中大臣们意见一致,废除了州牧,重设州刺史,限制州刺史的权力。”

“河北三州虽然没有州牧,但有大将军这个河北三州的实际控制者。早期朝廷需要大将军督领河北三州,但现在朝廷稳定了,走上正轨了,大将军手中的这个权力就要交出来了,这既是和朝廷的国策保持一致,也是中兴大业发展的必要。”

“你早就看出来了?”李弘笑着问道,“所以你借口财赋紧缺,故意挑起事端,甚至不惜推波助澜?”

“你总是离开晋阳,难道这还不能说明你心里的真实想法?”李玮也笑道,“大汉中兴需要一个极具威信的天子和朝廷,而不是一个威震天下的大将军,所以你总是离开晋阳,让长公主和朝廷在毫无束缚的情况下迅速成熟,迅速建立无上的威望。你的目的达到了,但你想过这其中所蕴含的危险吗?你这是拿大汉社稷开玩笑,你知道吗?”

李弘笑笑,“长公主极力推行土断和课租荫户之策,背后有没有你的功劳?”

“当然有我的功劳。”李玮得意地说道,“我是大司农,我当然要建议长公主竭尽全力挖掘河北的财赋。这个计策实施之后,对门阀富豪们的打击是长久的,五年、十年之后,大汉的这些高门望族要想继续辉煌下去,只有控制权柄,利用大汉中兴后的国策调整,设法从这种长久的打击中慢慢恢复过来。”

“所以,现在朝中大臣们最担心的就是大将军交出河北三州的军政大权,继续拥戴长公主,继续重塑强悍的皇权。”

“不过,大将军早就想交出河北三州的军政大权了,而且,现在长公主公然越权,绕过大司马大将军府直接指挥郡县,把大将军逼到了一个不得不交权的境地。”李玮看看李弘,笑着说道,“大将军如果拒不交权,长公主的皇权就要遭到制约和削弱,皇权的威望会急剧沦落,而徐荣、左彦、田豫就要遭到打击,追随他们的北疆其它官吏势必要遭到清洗。这样一来,天子、长公主和北疆大吏就两败俱伤,门阀富豪的势力会趁机增涨。大将军虽然保住了权力,却有可能就此失去重振大汉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