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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锋[竞技] 乌鞘 805 字 2022-11-12

盖佐想说他太不知天高地厚,但话到嘴边只变成笑和摇头。

“我现在还记得你说自己控制力太强,收放自如的收做得太好,反而忘记了疯是什么感觉。”宋心愉说完忍不住笑了,“真的,如果是其他学生和选手说这句话——哪怕再出色,我都会觉得对方大言不惭,可是你说,我偏偏就被说服了。所以,放手去滑吧,这是我们选得曲子,但已经被你滑成你想要的样子,它就已经属于你了。”

何焕很爱听宋心愉讲这样的话,谁会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呢?虽然他被夸后的宠辱不惊一直被许多冰迷当做优秀选手不骄不躁的品格称赞,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不会表现出来而已,内心还是真的开心。

就像现在。

他只是很沉默地点点头,然后滑向冰场中央。

三种语言介绍他是卫冕冠军后,何焕站定,音乐开始。

施特劳斯的《电闪雷鸣波尔卡》没有引子,一上来便是乐曲的高朝部分,并且贯穿始终。

为了配合音乐,节目里的第一个跳跃是阿克谢尔三周单跳,这是短节目的规定跳跃,一般选手都会放在最后一个,将难度更高的单跳或者连跳保留在体能最好时呈现。何焕特别为这套节目强化了体能,他可以将路兹四周跳连跳和萨霍夫四周跳延后,并且高质量完成。

今天的何焕,在第一个阿克谢尔三周跳进入滑行前就与之前有所不同。

成明赫也看了出来,他虽然紧张,当仍然谨记解说的职责,不忘和观众分享:“今天师弟……不,何焕选手状态看起来很集中,滑行也更快……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何焕的滑行说是世界第一流绝对不会有人质疑,深刃高速略过场边时,任何坐在靠近位置的观众都能感受到那一阵令人目眩神迷的风,但今天,他的速度超乎寻常的快。

他好像彻底豁出去,什么规范和姿态,统统交给肌肉记忆,什么控制和收束,全都不管不顾。有多快的速度就滑多快,有多强的力量就用多大的冲劲起跳,第一个阿克谢尔三周与其说是跳,不如说是冲向前方,到达至高点后才开始旋转,落冰时绝对谈不上曾经一贯的轻盈飘逸技术力,只剩狂热的蛮勇裹挟巨大惯性。

宋心愉捂住心口,呼吸凝滞,她眼看何焕像一道闪电,沿着重重的打击乐器节奏组,猛地朝她和盖佐所在这边的围挡撞来——

但何焕没有失误,他没摔倒也没撞边,疾入疾出,割出巨大圆弧,掀起一阵风流,滑过他们面前。

盖佐是自己上过奥运赛场的健将强者,但宋心愉挨着盖佐时,却明显感觉他在战栗。

还有观众,赛场被惊呼填满,所有人都以为何焕要撞上去,有人甚至惊恐到条件反射般从座位上弹起站直,然而巨大的弧形像是冰场被疾速滑行撕裂的不流血的伤口,深深印在所有人满是惊惶的眼中。

这世界上的节目从欣赏到陶醉,无外乎给人情绪与美的享受:好的节目有人看完感动落泪,当然也有人激昂鼓舞,观众可能喜欢那种清新到让自己仿佛深呼吸一口淡淡咸味儿夏日之海的纯粹表演,也会青睐史诗震撼的壮美波澜,各种节目里,爱情的泣诉纠葛和梦想的负重前行都是人们挚爱的谈资与感动的源泉。

可是从没有一个节目,会让人惊惧战栗,让人焦灼难耐。

何焕做到了,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惊雷交错电光的盛夏夜半,人类被自然狂澜支配的恐惧不安被从天而降的冰冷的白光闪电照亮,雷声轰隆震动,疯狂的雨点像天空裂口中倾泻的海洋。

成明赫将双手压在胸口,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压住呼之欲出的心脏,他不知道一个在新年音乐会上演奏的传统节庆欢快曲目,怎么在师弟脚下就变成这样……这样震撼恐怖,甚至令人迷惑不安。

他意识到自己该说点什么,他是解说,但他只是张着嘴呼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成明赫想起在中国训练时听人调侃开车的一句话:弯道快才是真的快,直线谁不会加速?

如果刚才何焕是在驾驶赛车,那绝对会是一个史诗级的过弯,可以超越所有竞争者,并将他们甩至身后。

经过训练和无数次实战的尝试,何焕终于能甩出这样一个弧形来实践他对短节目的理解:要快到极致,要疯到极致。

他不会再像之前比赛一样狼狈撞上围挡或者摔倒在地,疯狂也变成游刃有余的本能被他熟练驾驭。

雷鸣电闪,打击乐器每碰撞一次激烈的节奏,何焕就飞快跳起再落下,小跳充斥在蛇形接续步每一处,衔接着复杂变化的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