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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三天早上,有人砸烂了我家的门。那群该死的人渣,他们不顾我的喊叫,硬生生将我们分开了…”

林葳缓缓抬起头,眸色漆黑宛如一片星辰缺失的夜空。森予俊脸淡漠,心里却恨不得立刻摘几颗星星放进去。

他看到林葳嘴巴张了张,说:“那是我最后一次见我妈,她最后没有变成蒲公英。”

林葳声音有些沙哑,就好像他将心里的那些情绪压进声带里,再用声音的形式吐露出来。

森予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听着林葳诉说着,甚至神色过于冷漠。可他深知,林葳并不需要他做出任何反馈,或者听他说出任何宽慰的话语。在他认知的世界中,人的情绪无法相通,即便能从对方言行举止中解读出一些信息,并将这些信息转化为“理解”与“共情”,但仅此而已。人在情绪失控时,泪腺会分泌出少量透明含盐溶液,我们称之为“眼泪”任何人情绪失控时分泌的泪水只会从自己眼睛里流出,而不是他人。

他没有告诉林葳,他最不愿回忆的便是自己的母亲。

他一直被那个女人视作耻辱般的存在。她本是一位优雅高贵的美人,被男人仰视的公主。却被自己父亲囚禁玷污,她曾噙着玫瑰一般的笑容,声称自己的儿子为孽种……森予面色平静的回忆起这些,但他不会将自己最深处的角落亮出来,他相信林葳是不愿看到的。

这个美丽高贵的女人,曾用她那双纤细柔软的双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用一种甜美却又恶毒的声音质问他——你为什么还不死。

为什么不死?幼年时期的他,曾想过这个问题。他从书里得知人的平均寿命在72到77岁,他距离这个数字似乎还有些遥远。后来父亲教他狩猎,他似乎明白了更多的东西。

起初狩猎的目标只是动物,后来父亲跟他说,要想站在顶端,就要不惜代价清除挡在自己前面的所有障碍物。森予不懂他口中的障碍物指的是什么,当父亲将子弹射爆了一个人的脑袋,他知道障碍物是什么了。

——这世上所以东西都能物化,人命也是。

森予淡漠地看着被射掉半颗脑袋的男人倒在地上挣扎抽搐,他的四肢躯干不停扭动,就像蛆虫…地表鲜嫩的绿草被揉压碾出了绿色汁液,和血液混合在一起,把血的颜色都掩盖过去,共同见证生命逝去。

年幼的身体里,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一瞬间产生了一种无以言语的快感,充盈了他尚且稚嫩的身体。

人的平均寿命在72-77岁?原来只是个文字陷阱。这个数字可以人为改变,也就是说,我们任何人都能掌控别人的生死。而这仅仅需要双手沾满鲜血作为代价。

这个代价实在太轻、太轻了。

林葳并未注意到他脸色微妙的变化,眼睛里突然落入一点微茫的光。

“森予,快过来抱抱我。”

林葳的声音有些轻,没有重量,却原原本本的落在了耳朵里。森予什么话都没说,也没有任何表情,他抬手将林葳轻轻收入怀中,深深的吸了口气,像是即将要潜入海底。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更需要这个拥抱。

渐渐地,他不再满足单纯的拥抱,他亲吻林葳的头发,将他的脸掰正后,亲吻他的嘴唇。森予不断收紧双臂,试图将林葳勒进自己身体里,一股施虐欲萌生,他想要勒死他。让他死在自己的怀里,让他最后一口气随着自己的血液静静地流入身体里。这样林葳就没办法再思考,就让他脑子里那些沉重又不堪的过往随彼此的浅吸蒸发,最后凝结成冰,再下一场雨。到时候他会抱着他的尸体,站在雨中,将他们身体里的孤独冲刷干净。

不知多久,他们才分开,林葳继续说道:

“我妈死后,我就被人带去了唐家。没过多久,我知道了唐天的身份,也知道了另一件事。原来我妈是唐天的情人,其实她早知道自己会死,所以早在两个月前就找到了唐天。我不知道我妈用了什么方法,让唐天那老东西同意将我带回唐家。但唐天得知我妈死的消息,在拿到亲子鉴定报告之后派人将我带到唐家。

不过我知道,他心里从来没把我当成他的儿子。我在唐家的那些年,学到了很多东西,比如怎样去讨好别人。我要让所有人都不讨厌我,这样我才能在唐家顺利活下去。我的长相十分讨喜,人就是这样,对好看的东西总是有股难以抗拒的感觉。我的天真可爱打动了他们,从他们神色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可凡是总有例外,唐天的老婆在我进唐家的第一天就将我视为眼中钉。就好像我才是他丈夫,在外面偷情跟情人有了私生子。她看我的眼神,永远都带着刺,想要把我生吞活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