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哪怕是琼金都没想到季子随会突然出手。

相对于胸膛中的疼痛,即使玄苍可以用没有情根来说服自己,但另一种从心口传来的更为浓烈的痛意在顷刻间席卷了全身。

在他为了登临仙尊之位,从下三十三天往上爬,经历数不清的危险和受伤,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时,他都没有像今日这么痛过。

泛着佛光的阵笔犹如天底下最锋利的刀剑,不仅刺破了他胸膛的血肉,更是刺痛了他的神魂。

眉心若隐若现的魔纹在阵笔刺入之时消失,像是一场虚幻的美梦被人狠狠打碎,只留下面对现实的满地狼藉。

他只是担心他,只是想抱抱他。

玄苍的嘴角溢出一丝血,却并未得到季子随的半分动容。

在极为短暂的惊愕之后,季子随皱眉开口:“仙尊,你生了心魔。”

玄苍很想问他,难道你不知我是为谁生出心魔吗?

但他却怎么都问不出口,两人离得很近,当季子随松开他的手,刻意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时,他仍能看见他睫毛颤动之下冷然的双眼。

他并不是在心疼他生了心魔,也不是在担心他生了心魔,而是在苦恼他生了心魔。

玄苍敢肯定,若是他此时因心魔堕魔,季子随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准确地说,是超度了他。

好在生了心魔也不代表就会堕魔,季子随把插入他胸膛的阵笔抽走,又打入一道佛光在他不断溢出鲜血的伤口上,做完这一切后淡定地起身。

“还望仙尊坚守本心,勿要被邪魔侵入。”他垂眸站在玄苍面前,对月白僧袍染上血色浑然不在意,只眉眼间浮现出悲悯的色彩,“三界已然不平,若仙尊都不保自身,三界众生怕是更加难捱。”

“若仙尊心魔难除,可去寻青灯方丈要一本清心经。”

天柱裂痕还未找到能全部修复的办法,若九重仙尊都堕入魔道,恐怕众生的命运将会愈发艰难。

“天柱坍塌,三界融合,天地重开。”

或许这就是预示灾难的箴言。

只是这句话到底是何人所书,季子随觉得可以从那梵文的笔迹入手。

玄苍全然不觉口中的铁锈味,他把嘴角的血随擦掉,胸膛处的伤口在佛光的修复和自身强大的体魄下很快恢复如初,他仰头看向曾经的爱人,一字一句地问道,“若我因你生了心魔,入了魔,你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吗?”

胸膛的衣物上只留下一小块血迹,他没有撑起防护罩,这一小块血迹也很快在雨水的冲刷下褪去,到最后只留下刺骨的疼痛藏于心间。

大雨滂沱,已经跑来的琼金为季子随撑起了伞,他身上的血衣在法决之下也重新变成月白色。

这雨实在奇特,竟然只落在季子随身上时变成红色,他猜测这雨水的奇怪应该跟他在天柱上摸到的箴言有关。

大伞遮住了绝大数雨水的降落,唯有几滴落在地上又溅起,又导致僧袍下摆重新浮现了点点红梅。

他站在伞下,垂眸看着玄苍,声音不大却很清晰:“自然会。”

玄苍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他冷瞥了金武仙君一眼,阻止了对方前来的举动,只用仙戟撑起身体,重新站立在季子随面前,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果然是佛君。”

他如此怜悯着三界众生,却又不肯分出一丝心神在他身上。

该怪谁呢?

不甘与痛苦融合翻滚,最终化成带着刺的藤蔓缠绕在胸腔内跳动的血肉上,令他每呼吸一次都无比地痛苦。

仅有的孤傲与自尊让他不至于颤着身子,重新回来的自制力让他不至于做出无法挽回之事,他看着季子随,眼底像是凝着一层霜雪,唯有他自己知道霜雪之下腾腾而起的火焰。

“我自然不会入魔。”玄苍站定,仙戟泛着令人生寒的冷光,“若是入魔,岂不是麻烦佛君亲自动手。”

若是入魔,他就会永远站在季子随的对立面,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

至于心魔么,只要他足够强大便能压制。

所以,他不会让自己入魔。

不知怎么,琼金看着这异常平静的玄苍时,浑身的羽毛就就快炸起来了。

然而季子随只是淡淡一笑,似乎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或许是听懂了也不在意,实话实说道:“这三界所有的魔自然不是我一人超度。”

“佛修众多,谁遇到了谁就超度。”

季子随把这叫做顺手而为。

听出他意思的玄苍一噎,眼中流露出几分讥讽,“如此说来,也不是谁都有运气让佛君超度是吗?”

季子随笑而不语,显然不想与他争辩这个问题。

他这笑跟默认没什么差别,玄苍心头一哽,一时之间倒没有话想要说,只是偶尔落在季子随身上的目光太过明显,惹得金武仙君频频看去。

倾盆大雨并未影响到其他人,季子随施了个结界挡去了雨水的降落,当着众人的面把曾经从乌瞳那里得来的预言说了。

乌瞳?

听到这个名字的玄苍眸光动了动。

清润的嗓音在昏暗无光的天色中缓缓流淌,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别有一番味道。

直到季子随说到从天柱上得来的箴言,金武仙君前去查看得到同样的结果后,玄苍却闻到一股檀香的味道。

这是长期浸润在佛经与佛寺之中才能沾染的味道。

这味道在雨水中蔓延,让玄苍既想细细嗅去,又想把这个味道彻底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