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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欲取我天下,我岂能忍他?”唐平章挥手成刀,自空中一劈,一字一句道:“逆君之臣,不杀何为?”

邱季深舔了舔因紧张而干涩的嘴唇,说道:“项左丞近年来行事低调,有所收敛,疑与太后生隙。项氏小辈也在朝廷各处渐渐崭露头角,都是才思敏捷的聪慧青年,未来的肱骨良臣。项古山诚然该死,可无辜之人,也着实可怜。朝廷正值用人之秋,陛下何不网开一面。”

“你是想说项信先项寺丞吧。”唐平章微微抬起下巴,“五郎,我知道你与他关系亲近,是相交的朋友。我对他也很是赏识。可我怕的是,他们不知悔改,拥持奸臣,连你也劝阻不了。届时一团大乱,我很难对他们做宽大处置。我身居高位,不能不想得谨慎一些。”

邱季深满含担忧地瞥向一旁紧闭的房门。

项信先身上披着一件宽松的外袍,正背靠木门垂首窃听。叶疏陈则两手环胸,站在他的对面,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叶疏陈没有劝说,也没有警告。唐平章借邱季深来敲打他的意味已经足够明显了,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选择。不是所有人都能忍痛做出这个选择。

未几,项信先抬手将脸上无声的泪痕抹去,反身拉开屋门,阔步走了出去。

叶疏陈跟着动作,向前走了两步,深邃的目光望向院中。

“陛下!”

项信先掀起衣摆,重重跪下。

唐平章转向他:“哦?项寺丞怎么也在这里?”

项信先闭上眼睛,俯伏在地,肩膀颤动,仍旧强忍着说道:

“臣正欲向陛下检举家父。先前听罢楚美人对家父的控诉,便在回去之后暗中探查,发现确有不实之处。我父亲忘恩负义在先,构陷辱灭在后,甚至偏激残杀万余人……品性恶劣,羞与为伍……”

邱季深见他卑微地伏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手背,将眼泪深藏。一番话也说得磕磕绊绊,已经极是煎熬。

“臣愿回去劝诫家父,引其改过自新,指认幕后元凶,以偿楚使君多年冤屈。”

邱季深:“项信先……”

项信先加重声音,似是要表决心:“若是父亲执意不改,臣愿亲自出面,于大殿外,擂鼓告状,公示于人。”

邱季深别过头,轻轻叹了口气。

唐平章严肃道:“可他是你亲父,你真能大义灭亲?不是勉强?”

项信先抬起头,眼睛中布满腥红的血丝,说:“‘理不护亲,法不阿贵,亲疏贵贱,一视同仁。’,臣乃大理寺寺丞,以法断之,岂能眼见父亲执迷不悟,还不加劝阻。望陛下,成全臣的孝勇之心。只一言,家中弟妹年纪尚幼全不知情,望陛下念及项氏往日情分,与臣的及时悔过之心,能法外开恩,留他们一命。”

唐平章忙上前拉起项信先,神色动容道:“正待此言!卿尽放心,朕断不会迁怒他人!”

项信先鼻翼翕动:“谢陛下大恩。”

唐平章拍着他的肩膀:“项寺丞,你不愧是朕最为器重,也最为信任的臣子。你能深明大义,朕深感欣慰。”

唐平章得了满意的答复,心中大喜,与几人通过心意之后,匆匆就要离开。

邱季深送他出门。唐平章一脚迈上马车,突然停在半道,回过头问了一句:“五郎,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