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不错,蓝采和不可置否,眼下的情形对她十分不利。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当初为了活命,她选择了联姻,可是联姻也只是延缓死刑的计策。如今种种危机一齐浮出明面,她不知这是灾祸还是机遇。

姬皦玉一直在瞧她,只是蓝采和太过入迷而没发现他的目光。

他轻咳一声唤醒蓝采和的注意,继续道:“我们继续合作的话,无疑是有很大益处的。如果我留在永明城的话,可以给你传递重要且隐秘的消息;如果我去了建邺,除了传递消息我还可以拉拢势力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他垂下眸子,“当然我也可以从中获利,报家中之仇,兑青云之志,享荣华富贵。”

蓝采和轻笑出声,眸光流转,来来回回打量了白衣青年好几眼,才问:“你为什么要废如此大的心力帮我呢?我说过,中止合作后你该得的报仇、荣誉、富贵都不会少。”

空气似是凝滞成了一团摸不着看不见的隔膜,茶杯里氤氲着乳白色湿漉漉的雾气,模糊了姬皦玉的眉眼。

半响,他才说出真实的原因,尾音藏着一丝急切。“无功不受禄,知道么!”

蓝采和喏了声,还想说些什么,正巧马车颠簸了两下后停住。马车外响起阿历的呼唤。二人只好止住话头,前后下了马车。

天空似被雾气笼罩住只剩一片朦胧,雪洋洋洒洒飘下,蓝采和从阿历手中取过油纸伞撑开,低声嘟囔:“不是说今日雪势小了吗?”

谁料这话被姬皦玉听去,他面露笑意,狭长的眼睛像一轮弯沉的月勾。

“雪夜逛灯会自有一番雅趣。”他长舒一口气。

蓝采和转头看向一片暖黄的灯海,这就是东城墙一带的灯会了。

其实东城墙灯会场所占地面积很大,囊括了整个东城区,也就近半个城池。每条街上挂满了大小不一的灯笼,有兔子奔月的灯笼,有猫咪灯笼……灯笼样式有六角的也有五角的四角的,但因今日不是元宵灯节,所以没有出现灯王。

东城区的灯火辉煌璀璨,身处其中宛如置身于浩瀚星河,虽是下雪夜,但逛灯会的人可真是多,不说摩肩擦踵,也需得提一嘴人挤人。

阿历劳苦命地在前面开路,他身后的两人倒是有喝有吃玩的不亦乐乎。蓝采和手里提着一盏黄毛狐狸戏耍图画的六角灯笼,微黄的灯光在亮如白昼的街上并不明显。

“你喜欢狐狸?”忽略姬皦玉那明显含着愉悦的声调,蓝采和抽出空侧耳听他废话。

她举起灯笼一瞧,随口出声:“这不是狗狗吗?画的这么胖哪像狐狸了!”

这画着狐狸的灯笼是姬皦玉孝敬她的。当他提着一盏精致华丽又不乏趣味的灯笼,穿过拥挤的行人,走到她面前笑着将灯笼递去时,一股危机感猛然沿着脊背往上蹿。

蓝采和想要后退,双脚却不听使唤地定在原地,心中惊声喊道,狐狸精成人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蓝采和觉得自己神魂脱离了身躯,游荡在长街上空,旁观那副躯体被操控着接过那盏灯笼,然后在内心流下悲凉的泪水。

周围投来的隐晦或□□裸的热烈目光,像火炉子里飞溅的火星子,沾到她脸上似要灼烧出一个巨大的洞。

不会吧?脑海里浮出一个看见死人诈尸般惊恐的想法,蓝采和告诫自己,这只是无稽之谈。他怎么会……

姬皦玉笑眼望她,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见她没反应便径直拉过她的手腕混入人群中。

蓝采和回神,转头撞上姬皦玉温柔澄澈的目光,愣神的瞬间下意识挣脱手腕。环顾四周,阿历肩膀上的雪花在灯光下晶莹闪亮,她急忙跑到阿历身边强行给他拂去肩上落的雪。

阿历大惊失色,欲要躲开却被蓝采和瞪的顿住。

蓝采和一边拂雪一边自我分析,感觉这种东西越是细想越是明显而强烈。她不是一个小孩子,也不是生在礼法严厉的家族里,倒不介意喜欢一个长的和她仇人一模一样的人,或是被喜欢。只是触近美好,附生在脊髓的阴影也会随之扩大。

她的曾经,她的过往,是一潭腐烂的泥沼,正一点点腐蚀剩下的领土,即使阳光倾洒,照亮的依旧是丑陋与腐朽。

不是所有人经历了许多非人的折磨后,还能依旧抛弃过去的阴影,谈笑风生着迎接新晨的阳光,那种人她只能称作其圣父圣母。

脑海中翻腾着灰暗的往事,蓝采和像突然失了魂,面无表情地机械擦着雪痕。直到阿历的肩膀被搓的又红又痛,她手上的动作依旧不停。

这一异样被姬皦玉收进眼底,他及时出口将阿历解救了出来,笑呵呵地拉着蓝采和往人潮边缘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