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不过, 只要童殊闭着眼, 便是片缕不着、□□呈在面前,景决也是能克制的。

在刚重生那段日子里,景决夜夜要替童殊护法镇痛,需要将童殊的衣衫除尽, 抱进冷水里;还要以掌抵住心口, 以胸贴着童殊后背,从而护住童殊心脉的温热。

为了保持这个动作, 在水中时, 他们是亲密无间地紧贴在一起的。

最后还要将人抱出水,抹净,换衣。

多少个夜晚,多少次重复,他从来都心如止水。

只要童殊不醒, 不要用那双光华的眸光望着他,他便可以心无杂念。

臬司仙使,是一个冷静到近乎刻板的人。

“六亲不认、丧心病狂”, 他想, 童殊从前对他的评价没有错, 十分中肯。

如果不是有陆冰释的变数,在这个评价之上还可以加上冷血无情。

然而,人终究是有血有肉有温度的。

再冰冷的人, 心中都有一捧火,每个人的这捧火装在匣子里,若是对旁的东西都冷淡了,剩下的热度总要交给一个出口,于是对执着的唯此一样便是倾尽热情。

陆冰释就是他的出口。

所以,总是对陆冰释格外开恩、网开一面。

此时,景决望着童殊的面容。这张脸,并不是陆冰释的样子,虽然五官比之陆冰释更为柔美,却少了陆冰释独有的英气与不羁。

那般的嬉笑怒骂的陆冰释,人间再寻不到第二个。

他原先是想把五彩通灵玉做成陆冰释的样子来宿陆殊的魂魄。那样就□□无缝了,他喜欢的眼睛,他喜欢的身体,他喜欢的所有样子,便全部都回来了。

所有事情都可以看起来像是回到最初的样子,健康的体魄,流转的墨眸,都一如从前般。

只是机关算尽,终有一失。

他在某次试炼时发现,五彩通灵玉作为仙道至宝,竟不肯接受有魔息的魂魄,这犹如当头一棒,将打击得他久久无法回神。

从那时开始,他已经意识到,有什么不可控的事情总会发生。

另寻宿体的过程,亦是不可控之事,果然无比艰难。新宿体一不能杀生,二要身体健康,三要与陆殊的魂魄契合,一找便是五十年。

那些年里,只要听说有新死的年青男子,他不远万里,也要当天寻至。一次次的失望,逐渐攀升的焦虑,在年复一年里被他强行压制。

他是一个恪守律规之人,他背负着臬司剑,可怕的是,为了陆冰释,他甚至生出过十分残忍的念头。虽然只是生出,但那对他而言是已极可怕之事,毕竟那样的想法,他从小未曾有过。

所幸,最后找到了。赶在陆殊辞世前,新身体炼好,但是终究无法还原陆冰释的样子。

景决是不满意的。

新身体他不满意,五十年漫长的时间,他也不满意。

五十年,暗无天日、无休无止戒妄山针刑,他只是承受了夜间,便已是痛苦难忍,陆殊是何等煎熬,不难想见。

他何尝不想让这时间短一些,但是天命似乎总在做弄他与陆殊,偏要陆殊受满五十年才死,偏要他找满五十年才找到宿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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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看着睡眼迷离的童殊,温柔地哄拍着,十分有耐心地与童殊几番来回,终于将人轻轻地放回软榻。

他冷静而自持地替陆殊浣洗长发,打上香夷再洗净香沫,最后将人包在软被中,放到床上。

整个过程,他都是专心致志的。

目光清明,心无欲念。

只有一样,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