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若我不放呢?”

童殊面带笑靥,语气款款,美目妙妙,学出两三分勾人的味道,道:“那不如您抱到我榻上,春、宵苦短,我们不要虚度了才是。”

辛五目光落在他露在红纱外的弯弯眉眼,答:“好。”

窗外一阵倒吸凉气之声,童殊不由一乐,伸手勾住了辛五的脖子,果然此举又引来外面一阵骚动。

不由心中更是可乐,童殊笑得眼波流转,不经意间与辛五目光相接。

屋里的灯盏罩了红纱,薄纱将光线滤成旖旎的绯光,屋内如同铺上红纱,等待连袂的新人。外头的舞乐随着辛五的步子渐渐落下去,里头的脚步声便显出声来,一步一步朝着红床而去。童殊有种似幻似真之感,他一身红妆叫辛五抱着往床榻而去,有诡异的身份错乱感,便当真像共赴一场旖旎的洞房。

这个想法冒出时,他自己也吓了一跳,然而不知为何,却并不十分想推开辛五,只在走到床前时,童殊轻咳了声:“可以放我下来了吗?”

此处离门隔着屏风和层层罗帐,外面已经是什么都看不见听不着了。不必再演戏了。

辛五道:“你一贯这样的吗?”

童殊疑惑:“怎样?”

“过河拆桥。”

“你这座桥,我可拆不起,价值万金呢。”

“拆不起,便得让客人也过河。”

“若这河过不去呢?”

“你该退还我万金。”

“咳咳咳……”谈钱就伤感情了,童殊是个穷小子,他只能挑挑眉一副我没钱才是大爷的样子道:“那客官想怎么过河?”

辛五眸光徐徐凝住。

屋外吵吵嚷嚷,说着不堪入耳的话,屋里静得甚至听得到灯花噼啪的响声。红纱灯的弼光迷离而暧昧,辛五素白的面容添了几分艳色的绮丽,吸尽了光。那眸光忽明忽暗,闪烁着看不明白的情绪,一室绯色似乎也随着荡漾了起来。

童殊看他漂亮的唇角、眉梢、眼角,而后四目交织。

童殊直觉不该再看那双眼,手指微微蜷了蜷,抓住了辛五一角衣襟,矛盾地想要推开对方,又微妙地攥得更紧。

“童殊。”辛五道,“你何时能渡我过河?”

童殊奇道:“你指的是什么河?”

辛五眸光一沉,有痛色漫出,他张了张嘴,却无言。只沉沉看着童殊,感受到童殊抓着他衣襟的力度,轻轻地叹了口气,如童殊之前所愿地将童殊放了下来。

他见童殊穿了一身红妆,半面红纱遮了脸,只露出一双眼。这双眼,眼波盈盈,顾盼生辉。

尽管他用尽一切办法在律规内为童殊减轻了刑罚,可五十年戒妄山的针刑还是耗尽了那副陆殊身体的所有元气。

金丹毁了,躯体枯槁,血脉干竭。

曾经的陆殊最能招蜂引蝶,笑一笑都叫人倾心,喜欢他的姑娘能排出十八里地。

可是,那个陆殊永远都回不来了。

再没有陆殊肆意的笑,再没有那双灵动生光的眸子了。

当那双眸子里的星辰大海熄灭之时,他清晰地听到自己元神跟着崩塌的声音。

五十年暗夜里每时每刻的坚持,排山倒海般粉碎只在一眼之间。五十年日日夜夜自欺欺人的陪伴,根本毫无作用,减轻不了自己的惭意也减轻不了陆殊的痛苦,根本不足一提。

他想:律规如山重于生命,那么是否有什么还在律规之上?

辛五突然忍受不了地闭上了眼,他将童殊按坐床沿,睁眼,面对着童殊毫无保留的清澈眸子,轻轻地道:“陆冰释,对不起。”

童殊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