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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迎涛用筷子扒拉着护工买来的饭菜,脸上是巴云野非常熟悉的嫌弃表情。才两天不见,他瘦下去许多,一双眼睛深深凹陷,胡子拉碴,看着更加苍老。

巴云野刚把东西放下,一个戴眼镜的医生推门而入,侧身检查一下药水瓶,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一阵,没多交代,转身出去。

“你怎么来了。”付迎涛闷闷不乐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似乎不太欢迎她。

“您背包在我车上,给您送过来,虽然里头不见得有什么贵重物品,但也省得您误会我顺手牵羊。”巴云野坐在床边,学他冷着一张脸,“明天我就走了,可能以后不会再见。听说付总您恢复得还行,不枉我们把你一路扛下山,比生孩子都累。”

“你不用跟我强调这个,好像是我的救命恩人。”付迎涛丝毫不领情,似乎已经破罐子破摔,“听说是你男人报的警,我就想问一句,你们既然早就发现有人要害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一路纵容他们?如果我因此有什么大问题,我连你俩一起告上法院。”

“老付,知道我为什么跟你打架吗?”巴云野扬扬拳头,称呼也变了,“就想让你留在大本营,别去登顶。我们又不是警察,听两句闲言碎语就断定你要出事,在你面前搬弄是非,你信不信——你回去照样告我们诽谤。我曾经告诉过付星月,一个人要走邪路,老天拼命给拉回来,实在拉不回来,往绝路上走,也是命。可惜,她的脾气跟你一样,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付迎涛皮笑肉不笑的,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你心里怎么笑话我的,我知道。我辛辛苦苦培养她,为她的学习、工作操不少心,生怕她不够优秀。你不知道吧,她不是我亲生的!要不是我,她还在农村里吃苦受罪,连大学都考不上!她不但不感激我,居然还要害我!我这么多年殚精竭虑却养这么一只白眼狼,活该被你这种人笑话。”

“我哪种人?”

付迎涛目光呆滞,话却恶毒——“没教养、没礼貌。”

“不知道你所谓的教养和礼貌是什么,我不是你养的,你也不用管我有没有教养和礼貌。”巴云野觉得自己仁至义尽,话不投机没必要多留,站起来说:“人与人之间没什么谁应该为了谁两肋插刀、一辈子感恩戴德,她当初也没求着你收养她,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应该被感恩?说难听点,你现在也欠我们所有人一条命,既然没死,就好好想想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你的命!”

“你算老几?教育我?!”付迎涛勃然大怒,“我还轮不着你这个没文化、没正经工作的……”

“嘭!!”巴云野已经走出病房,并狠狠甩上门,隔绝他的后半句话,“要不是你背包还在我车上,我何苦来受这气……”还没抱怨完,刁琢的电话进来,她的怒气一下子平息。

“嘿,帅哥!”

“1974年。”他直入主题,数据来得令人措不及防。

巴云野一懵,“你……你确定?”

刁琢将地方志中记载的相关页码复印下来,同时解释给她听——“1975年6月24日,托索湖附近发生68级地震,因为震区位置比较偏僻,人口密度低,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是影响了许多河流与湖泊,青藏铁路东侧的楚玛尔河支流阶地和河漫滩左旋错动,还形成一个小湖泊,这条支流就是我们在照片中看到的那条河流。此后,虽然青海还发生过一些地震,但都没有影响到楚玛尔河和它的支流。由此可以判断,玉珠峰拍摄年份在1975年之前。”

巴云野已经完全忘记付迎涛的谩骂,内心一阵雀跃,一边下楼一边问:“你怎么知道就是1974年?”

“1973年10月,中科院在玉珠峰设立第一座冰川监测站,直到1982年8月,才设立第二座,位于北坡,从南坡大本营到c1的路上,拍摄不到位于北坡的监测站,所以所以照片中的监测站正是73年10月设立的第一座。”

“监测站1973年10月设立,使河流位移的地震发生在1975年6月,所以拍摄相片时间‘某某年7月’就是1974年7月!”巴云野眼睛一亮,“这么说,三张照片表达的意思是……7440417?这是什么?难道是电话号码?”

他压低声音,“电话里不方便,见面再说。”

“辛苦你了。”她真诚地说。

他一哂,“想好怎么奖励我。”

听刁琢的语气,好像知道数字意味什么,巴云野乐呵呵地要去开车,发现自己手里空空,怕是刚才将车钥匙跟背包、水果什么的一起放在病房里。她折回去,老大不情愿地推开病房门,蹑手蹑脚走进去,做好被他大骂一顿赶出来的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