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了一会儿话,沈老爷子给了林薇止见面礼,便让她们先下去安顿。

沈堪折领着她们出来,又顺路去看过新生儿,因妾室挑的是好生养的,姿色倒并不怎么出众,所以这新生儿却也不如何可爱。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沈清疏有偏见,出了房门,她想起半天都未见沈堪折正妻和女儿,便问了一句,“堂叔,怎么不见堂婶和堂妹?”

沈堪折表情一下僵住,勉强笑道:“却是你堂婶想家,便带了你妹妹回家小住一段时日。”

沈清疏心里了然,她上次过来,沈堪折还年轻,和堂婶的恩爱也不似作假,对唯一的女儿也是疼到了骨子里。不想如今时移事异,心变情迁,因为子嗣问题闹成这样。她对堂婶有些同情,但家宅之事她也无能为力。

在沈府住下,歇了两日,沈清疏便请人挑选了一个良辰吉日开祠堂,她于此中讲究并不十分清楚,居中协调安排的还是沈堪折。

祠堂并不在县城,而在更偏远的乡下,村寨名字就叫沈家湾,非常朴实直白,一看就知道这里多数人姓沈。

一般情况下祠堂只过年祭祖才开,或者得有什么大事。沈家宗族这许多年,最出色的子弟就是沈清疏爷爷,多年前也曾为他封伯一事开过祠堂。

现下沈清疏中举,也可开祠堂祭告祖先,林薇止也可顺便加名,就不必再等到过年时候。

开祠堂能到的多数子弟都会到,沈老爷子此次也坚持着要跟他们同行,众人拗不过他,也只好随他的意。

下了马车步行,沈老爷子就抓着沈清疏手臂不放,一一给她讲从前那是哪家哪户,哪里又曾栽有果树,她和沈清疏爷爷小时候如何如何,反倒把亲儿子沈堪折冷落在一边,只能无奈苦笑。

到了沈家故宅,沈老爷子终于安静下来,他放开沈清疏的手,自己杵着拐杖慢慢走到大门前,看着红墙黑瓦,嘴唇颤动着,眼眶竟是有些湿润了。

沈家发家以后,重新修缮扩大了祖宅,虽则人搬到了县城京城,每年却都还是雇了人维护,这宅子,几乎已经找不到什么从前的样子。

可那些记忆留存在那里,它便是特殊的,永远在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只让人感怀光阴易逝。

众人都静静在他身后等待,等他回过神来,叹息一声,往里面走,才赶紧跟上去。

沈堪折和沈清疏并肩而行,感叹了一声,“爹他肯定又想起往事了,他每次回祖宅,都会想念大爷爷,要郁结一段时间,我担心他的身体,本不想他来的,他却偏要来。”

沈清疏道:“他们兄弟情深,我也劝不住。”

他也听老刘氏说起过,当年兄弟二人还年幼,父亲就不幸遭遇山洪丧了命,母亲带着他们两个艰难撑了一年,决定改嫁,夫家却不愿意接手两个拖油瓶,谈到最后,只勉强同意带年龄小些的沈二郎。

沈大郎当时已十三岁,便自己出去谋生路,恰好遇到征兵,便入了士伍,他杀敌奋勇,又颇有谋略,十年军旅生涯,刀口舔血,终于取得了不小的功勋。

而沈二郎被过继改姓之后,寄人篱下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继父生了两个儿子之后,更是看他颇不顺眼,十分狠厉地磋磨他,他不过小小年纪,便伤了脊柱,几乎直不起腰。

直到沈大郎衣锦还乡,他才得以解脱,兄弟二人抱头痛哭,靠着沈大郎的权势,才又将沈二郎的姓改回来,重新入了族谱。

这其中还有一桩故事,却是沈清疏娘亲何氏,沈大郎入伍时,虽则身高体壮,却还不到征兵年龄,当时他苦苦哀求,同乡一位姓何的主簿看他可怜,私下改了他的登记年龄,当时战乱,对这些要求不甚严格,便让他蒙混过关了。

在军队里,何主簿也十分照顾他,沈大郎暗暗立誓,一定要报答何主簿。多年后归乡,何主簿已经过世,沈大郎便赠予他家人钱财土地,又把她的孙女定给刚出生的长子。

所以沈家爱定娃娃亲这个坏习惯,也不只是从上一代开始的。这导致沈清疏她爹过世以后,也没有一个靠得住的舅家。

何氏刚嫁过来时,老刘氏对这个小家子气,说话都不敢太大声的儿媳妇其实十分看不上眼,也还是她爹过世以后,相互扶持着,年月渐长,见她始终乖顺听话,才慢慢认可了。

沈清疏此次归乡,也要代何氏去何家走动一二。

其余赠礼一类杂事自有刘叔来安排,沈清疏只需要再去见一见族长。

族长按亲戚关系来说,是她的……嗯,远房伯父。

翌日早上,沈姓族人聚集在宗祠之外,皆是男子,有老有少,或好奇或畏惧地看着沈清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