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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众人说得倒都真心, 除了对徐老将军的情谊之外,也因为在北境论功行赏时他们该升的官职已经升过了。如今回京走这一遭,至多再得些钱财赏赐,可比不上徐沐舍弃得多。

徐沐此时也没心思与众人多言,三言两语便将人送走了,旋即转身回了房间。

在看到房中等候已久的黑鹰那一刻,徐沐忍了一路的情绪,忽然就爆发了。安阳眼睁睁看着她一秒红了眼眶,顿时慌得不行,拍拍翅膀迎了上去,急促的鸣叫起来:怎么了,怎么了,你怎么忽然哭了?果然是在朝中受了委屈吗?父皇他们做了什么?

安阳对这一段往事知道得其实不多,毕竟先帝那令有功之臣寒心的偏心眼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多年之后皇兄与她说起时,也只是三言两语便带过了。

这时的安阳既担心又着急,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徐沐看着她焦急的模样,心中的委屈反而愈甚,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样的小将军看着更让人心疼了,安阳于是不再询问,落在徐沐肩头后便主动张开翅膀抱住了徐沐的脑袋。喉间发出安慰似得轻鸣:好了好了,别伤心了,信王那人多行不义,将来皇兄也不会放过他。等再过几年,你们俩可以一起联手收拾他,你爹的冤屈肯定能昭雪的!

安阳这样劝着,说出来的话徐沐听不懂,可她自己说着都觉得有些心酸——徐家满门忠烈,到徐沐这一代甚至就只剩下她这一个女儿,还要扮作男装上战场杀敌。北伐的大胜又是何等显赫的功劳,可即便如此,徐老将军依旧死得不明不白。

长公主不涉朝政,可出身皇族,她也不是没读过史的人。她明辨是非,所以也明白她父皇对此事的处理是何等的不公,何等的令人心寒。

这样想着,安阳便更心疼徐沐了,同时忽然生出了弥补的心思。

然而徐沐并不知道黑鹰所想,也并没有想过要什么弥补。她红着眼眶被对方用翅膀抱住,原本以为自己会忍不住落泪,可或许是早就对这结果有所准备,反倒哭不出来。她只是不甘心,只是愤恨,只是想要复仇,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可以!

就在徐沐眼底的火焰越燃越亮,而安阳还纠结着如何更好的安慰她时,紧闭的房门忽然就被敲响了。亲兵隔着门在外通禀:“少将军,有人求见。”

徐沐接见来客时,安阳也在房中,所以她一眼就认出了来人乃是东宫幕僚。

徐家世代忠良,虽然手中握着北境兵权,却从不参与朝中党派之争。他们只忠于皇帝,或者退一步忠于储君,是以徐家与东宫的关系向来和睦。

不过这份和睦从前也仅是和睦而已,徐家树大招风,从来不敢与任何势力过从甚密,只怕引得帝王猜忌。直到前些年或许是因为徐家人丁单薄,也或许是因为徐老将军已经预见到了如今的局面,忽然便与东宫多了些牵扯,隐隐有投靠之势。

这些徐沐都清楚,可今日宣政殿上,太子殿下依旧选择了作壁上观。徐沐对此有些失望,但也没太过意外,毕竟徐家态度暧昧也没真正的投诚。

当下东宫来人,徐沐的态度疏离之余也有些不耐:“不知先生来见我,是为何事?”

东宫幕僚姓陈,眼下这位陈先生见到徐沐便先将人打量了一番——太子与皇帝不同,或许是年纪更轻,更有锐意进取之心,太子向来喜欢这些年少有为之人。而太子的喜好自然也影响着东宫众人的偏向,眼下这位陈先生打量过后便对徐沐很满意,也明白了太子为何让自己走这一趟。

徐沐本不是个缺乏耐心的人,但这会儿心情正不好,又见陈先生久久不语只盯着自己瞧,多多少少也生出了些不耐来。她皱起眉头,想着对方再不说话,便要送客了。

好在陈先生很有眼神,终于赶在徐沐不耐烦之前开了口:“少将军何必急躁?”说完才又道:“我来是为了替殿下传几句话。老将军忠君为国,殿下都是知晓的,只是眼下局势不对,还请少将军暂时忍耐一二……有朝一日,殿下会替老将军伸冤昭雪。”

这话出自陈先生之口,却是太子的许诺,分量其实不轻。

然而徐沐听到这话却并不满意,她眉头轻皱,直言说道:“末将多谢殿下好意。只是殿下的有朝一日,不知是哪一日?是五年后,十年后,还是更久之后?!”

这话听着有些不客气,但安阳听了却不由得侧目——小将军倒是真敏锐,猜得一点没错。她已明白短时间内想要报仇不可能了,结果也是如此,七年后信王还活蹦乱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