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太医闻言心中具是惶恐,然而对视一眼,却都不知该如何开口——说来安阳殿下的情况着实奇怪,明明没有发热,伤口也都在愈合,除了失血过多有些虚弱之外,人是早就该醒了的。可事实偏不,不管身体恢复得如何,人就是不醒,喂药扎针都没用。

私下里,几个太医甚至悄悄嘀咕过,觉得长公主这情况实不像是伤病。与其让他们这些大夫犯愁,还不如将人送护国寺去,说不定找和尚念念经叫叫魂,恢复得还快些。

可这些话私下里敢偷偷说,但却没人真敢与皇帝说,想也知道说了是什么后果。

因而此时众人除了请罪,也实在不好说些什么,只太医院判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这,各人体质不同,用药行针效果也不尽相同。之前是臣等莽撞,妄自下了定论,今后必当越发用心……殿下伤势已在恢复,还请陛下再容我等与殿下些时日。”

皇帝平日里还算温和,但这并不代表他性子软,当下便斥道:“时日?朕予你时日,谁给朕皇妹时日?!安阳昏迷三日了,你们说她伤势好转,朕却只见她苍白消瘦。这些天她都是靠着汤药吊命,再给你些时日消磨,你是打算让朕的皇妹,堂堂长公主生生饿死吗?!”

太医院判被这话说得讷讷不得言,只好与同僚们一起再度请罪。

皇帝气得肝疼,可偏偏他心里也明白,自己这皇帝不能掌控病人的生死,最后能依靠的也还是这些太医。因此他没再说什么,只烦躁的揉了揉额头,又去看病床上的妹妹。

恰巧,皇帝这一眼看见便见安阳眼珠子乱转,一副要醒来的模样。只是他如今已不太为此感到惊喜了,因为这几日反反复复常能看到这幅场景,可最后总是失望的等不到安阳醒来。

皇帝想想又忍不住叹气,走到床边坐下,牵起妹妹的手说道:“皇妹,你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他本只是感慨一句,然而话音落下,身边就传来了宫人的惊呼:“陛下,陛下,殿下她醒来了。陛下金口玉言,殿下定能长寿安康!”

这话音一出,众人的目光顿时齐齐投向病床。

果不其然,就见原本一直昏睡的安阳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她目光没有焦距,神情也还有些迷糊,而后唇瓣轻动低语了句什么,却是听不清。

皇帝见状大喜,赶忙凑上前去,附耳过去才听见安阳低低吐出的是个“疼”字。

安阳确实感觉很疼,意识恢复的那一刻最先感受到的便是痛楚。即便她胸口的伤处早已经处理包扎,也修养了几日,但当日当胸一刀,该疼的还是疼。

娇生惯养的长公主从没受过这罪,眉头紧拧,哀声可怜。

皇帝看得心疼不已,忙又将刚被骂了一顿的太医召来,一拨替安阳检查身体状况,一拨设法为安阳止痛。匆忙上前的太医甚至将皇帝从床榻边请走了,不过无论皇帝还是太医亦或者在场的宫人们,都为长公主的苏醒深深松了口气。

而作为焦点人物的安阳长公主,正被疼痛折磨得满头冷汗,浑浑噩噩也就任由太医们摆布了。直到有太医拿出银针扎了几下,临时替她止了疼,安阳这才松口气缓了过来。

扎了针,伤口也还是疼,只不过比之前减轻了不少。

安阳回过神,看看面前围着的一群太医,又扭头看看守在一旁的皇帝,虚弱的开口:“皇兄?”

皇帝见状忙又凑了上来,扎针的太医顺势退开,只留下诊脉的太医还在一旁:“皇妹你可还好?有哪里不舒服都告诉皇兄,皇兄会让太医们治好你的。”

安阳眨了眨眼,苍白虚弱又迷茫:“皇兄……我还没死吗?”

皇帝闻言一时竟不知该笑还是该恼,却是故意沉下脸斥了一句:“胡闹,你好端端的,说什么死?!太医都说你伤势恢复得不错,等之后再修养些时日,便又能活蹦乱跳了。”

安阳直勾勾盯着皇帝看,后者也是毫不心虚的与她对视。看出皇兄没骗自己,安阳不仅抿唇笑了笑,笑容还是有些无力,不过看上去倒是安心了不少。她甚至能笑着对皇帝说道:“皇兄,我好像做了个挺长的梦,梦里我已经死了。”

皇帝本来见到安阳笑容,也想跟着笑的,闻言却是笑不出来了——安阳的话让他忍不住想,太医都说安阳早就该醒的,难道就是因为那个梦,安阳这才醒不过来的?

不知怎的,皇帝心里便有些不安。又见太医已经诊完了脉,他也不急多问便先抓住了妹妹的手,让她感受到自己存在的真实:“安阳,别胡思乱想,你还好好的,皇兄也好好的,别想什么死不死的。你能长命百岁,不信就问这些太医。”说着扫了一眼众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