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的长耳朵先露出了洞口,不甚熟练的转动了一下,倒是没听见什么动静,于是她试探着将脑袋也探出了洞口。

头一次以动物的视角观察周遭,首先入目的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初春的草原枯黄中带着些许新绿。再抬头就是蔚蓝的天空,水洗一般的干净,除此之外似乎便再没有别的了——或许是兔子的体型太小,看不到更高更远的风景,也或许是周遭的景色就是这般乏善可陈。

安阳后腿直立站起身子,又竖着耳朵,小心翼翼的四下打量了一番。可惜这些年她鲜少出宫,更没离开过京城,这般陌生的环境她全不认识,更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以全新的身份,置身于这茫茫荒野,安阳一时有些茫然。

忽然,“嗖”的一声,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羽箭,直愣愣插在了安阳脚边的泥土里。

安阳不是吓大的,她甚至刚经历过一场刺杀,可这时也被吓得整个身子都僵住了——无他,如今的兔子身躯太小了,这支寻常的羽箭在如今的她看来,可是比天外飞来一柄□□还要慑人。更何况这柄“□□”还险些将她射个透心凉,稍偏半分就能让她再次去投胎。

被这变故吓得整只兔都懵了一下,安阳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了危险,本能想要转身逃回地洞里,哪知还是晚了一步。

“哒哒”的马蹄声再次响起,载着骑士飞奔而来。

不等被吓傻的“笨兔子”躲回地洞,就被人俯身一把抓住耳朵提了起来。

耳朵很疼,比被人拽着头发提起来还要疼,或许只有那要了她命的当胸一刀比这更疼。

兔子的耳朵里有许多血管神经,异常的脆弱,可却因为耳朵长容易抓握,许多人都习惯在抓兔子时去拎耳朵。

安阳没养过兔子,也不知道这些,可她这会儿被人拎着耳朵提起来,却是切身体会到了痛苦。所以她顾不上其他,本能拼命的挣扎踢腿,可惜这番折腾并没有什么用。

拎着兔子的骑士穿着一身戎装,见猎物挣扎得厉害也不在意,还举起来晃了晃,冲同伴笑道:“今日运气不错,还能顺手逮只傻兔子,正好拿回去打个牙祭。”

同伴闻言也笑道:“就你眼尖。走走走,快些回去复命,然后把这兔子烤了。”

这一伙都是身着戎装的年轻人,安阳一眼就认出这些都是她大梁的军士。可认出来并没有用,她如今不是长公主了,甚至她都不再是人。这些人不知就里,可以心安理得的说着要将她带回去吃了打牙祭的话,而她除了惊吓还是惊吓。

随后一段时间,安阳不是没想过要逃,奈何这些军士手上的力道十足,即便拎着只兔子策马也绝对不会让她有逃脱的机会。相反之后的一路颠簸,更是令安阳难过至极。

马儿“踏踏”跑了一阵,终于离开一望无际的草原,看到了新的风景。

那是一座军营,黑压压一片军帐,一眼望不见尽头。

安阳被拎着耳朵跑了一路,这会儿已经没什么精神了,蔫蔫的往那军营里看了一眼,只隐约看到军营上飘扬着军旗,上面写着什么字却是没有看清的。

正当此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你们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几个骑士当即扯扯缰绳,勒停了马儿,拎着安阳耳朵的骑士更是下意识将手中的白兔往身后藏了藏:“小将军怎么在这里?”

然而骑士藏东西的小动作并没能逃过对方的眼睛,只听那声音又道:“王虎,你在藏什么?”

被点了名,名叫王虎的骑士再也藏不住了,只好不情不愿的将手中的兔子拎了出来:“就,就是路上顺手抓了只兔子,兄弟们准备打个牙祭。”

安阳被拎了出来,这才看清眼前的情况——只见前方路上正站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少年穿着戎装披着盔甲,无论是从衣料还是盔甲的样式,都能看出她与寻常军士的不同。再加上之前这些军士的称呼,不难猜到她的身份,定是哪家将门虎子。

少年闻言瞥了眼安阳,一双眉头却是皱了起来,显出几分严肃:“你们此番是去执勤的,执勤路上却去捉兔子,玩忽职守,当心军法处置。”

这话一出,几个军士都被唬了一跳。王虎也不知怎么想的,直接甩手就将兔子扔进了少年怀里,扔烫手山芋一般:“没有,没有,我们就是顺手,没特地去捉兔子,也没耽搁时间。这兔子就送给小将军了,小将军就当没看见今日这事吧。”

说完这话,几个人讨好的笑笑,随后一扯缰绳绕开少年就跑了。

少年见着飞来的兔子,下意识伸手接住了,倒是没再拎耳朵,而是直接抱在了怀里。等她再回头去看那几个逃跑的骑士,却是只能瞧见他们跑入军营时扬起的灰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