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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向郑司楚也行了一礼道:“在下黎殿元,是吏部的文书。真是汗颜,让两位将军看到了在下丑态。”

郑司楚听得这黎殿元是吏部的文书,吏部是申士图直属的部门,主管政务,照理都应该很庄重,黎殿元却在酒楼高歌题壁,和一般吏部中人那种板滞方正大不相同,便道:“原来是黎兄。我与宣兄正要小酌两杯,黎兄有兴,再来陪我们喝两杯吧。”

他也是顺口客气一声,哪知黎殿元倒毫不犹豫地道:“多谢郑将军。能与郑将军和宣将军同席,殿元三生有幸。”

郑司楚见他一口答应,倒也不好再说那只是客气罢了,笑道:“好,找个地方坐吧。”

他们一坐下,小二过来让他们点菜,见宣鸣雷点了几个家常小菜,酒也只要了一壶,心想这黎殿元向来寒酸,这一个姓郑的跟姓宣的跟他只怕也差不多。他眼界不宽,不知郑司楚和宣鸣雷是现在五羊军风头最劲的两个年轻将领,所以也不见得如何客气。宣鸣雷倒不以为忤,等酒上来,急不可奈地倒了一杯道:“黎兄,今日初见,我不客气,先干为尽。”

黎殿元见他敬酒,忙站起来道:“宣将军客气,殿元如何敢当。”说罢也倒了杯一饮而尽。宣鸣雷见他喝得爽快,心想这人酒品倒是不错,微笑道:“黎兄,方才听你在高歌一曲,不知是谁做的?”

黎殿元脸一红道:“那是在下胡乱瞎唱的,让宣将军听到了,实是有辱清听。”

郑司楚见他谈吐倒是斯文有礼,心想这人虽然相貌和宣鸣雷大不一样,脾气其实也很不同,不过在这个“酒”字上却真个如出一辙。他也倒了一杯道:“黎兄,平时在衙中忙么?”

黎殿元听他问起自己的工作,放下杯子叹了口气道:“不敢隐瞒两位将军,吏部本来应该是最忙的,不过现在正值战时,百姓流离,迁徙不定,现在实在没什么事好做。”

郑司楚道:“百姓还经常迁徙么?”

黎殿元道:“是啊。之江省这两年战事不断,现在城外的农人已逃得七七八八了,或南或北,连登记田册都找不到人。现在又是开春了,本该是劝农之时,这不,昨天出去走了一圈,几个村子,十室九空,田地也有大半抛荒。误了春耕,秋来便麻烦了。没走的让他们当兵,也是再三推搪,没几个肯的。”

郑司楚道:“为什么他们不愿耕种?”

黎殿元道:“郑将军,田地国有,农人都是要交赋税耕种,哪里种不是种?之江省战事这么频,他们哪里敢在此久居?自然要到未被战火波及的地方讨生活了。”

郑司楚诧道:“可是战事归战事,南北两军都不扰平民,他们怕什么?”

黎殿元道:“话不是这么说。城池屡屡易手,两方都要来收赋税,若是刚交了这一笔,另一边又来了,岂不是又要交一笔?民性至愚,他们可不知道为国出力的大道理,反正哪儿能吃饱饭就往哪儿跑。”

郑司楚听他说什么“民性至愚”,有点不以为然,但他说民众哪儿能吃饱就往哪儿跑,这话倒是鞭辟入里。他道:“要安定,便要保家卫国,他们为什么又不愿当兵?”

黎殿元道:“刀枪无眼,当了兵谁也不敢保证还能回来。他们纵然有心当兵,奈何后顾之忧太多,万一自己回不来了,发下的安家费能撑到几时?家人岂不是要活活饿死?朝不保夕,所以一看苗头不对,宁可带着家人四处逃荒,也不愿当兵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