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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鸣雷水战之才,确属难得。但他本事再大,到底不过是一个人,现在东平水军已将五羊水军牢牢压住,宣鸣雷是生是死,无关于整个战局。想到此处,他也不再说话,只是站上船头,看着于力东要与宣鸣雷接战。

于力东的船也是雪级战舰,比宣鸣雷的船大不少。他不愿占这个便宜,换了艘与宣鸣雷的船相当的月级战船。两船渐渐靠近,宣鸣雷见于力东手持长刀立在船头,心道:老于力量不小,不易对付。又不能杀了他,不然他们同仇敌忾,非杀我泄愤不可。想定了,手持战刀,双脚踏稳甲板,静静看着于力东前来。

两艘战船越来越近了。这等水上单挑,尚是第一次,周围战船反倒平静下来,全都全神贯注地看着。此时五羊城水军出击诸舰还在与东平水军对峙,谈晚同立在船上,他在这儿看不到对方阵中之事,已是心急火燎,小声对边上的郑司楚道:“郑兄,宣兄会不会有事?”

郑司楚也猜不出宣鸣雷在对方阵中已怎么样了,只是小声道:“静观其变。”

宣鸣雷自是凶多吉少,但他并不是真个要去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他知道宣鸣雷看似粗豪,其实人精细之极,不然邓沧澜也不会如此欣赏他了。宣鸣雷此行,是为了完成自己所定计策的一环,只要完成了便可出来。以宣鸣雷与邓沧澜的关系,邓沧澜很有可能让他全身而退。只是算来算去,照理现在已经该出来了,却不知为何还没出来。他虽说静观其变,但心中着急,不在谈晚同之下。

正在这时,东平水军阵中突然发出一声轰雷般的欢呼。一听这欢呼,郑司楚脸色一变,低声道:“糟了!宣兄只怕不妙!”

敌人在欢呼,宣鸣雷自是不妙了。谈晚同脸上也升起一片阴云,喃喃道:“不知宣兄有没有完成任务。”

宣鸣雷的性命,十成里已去了九成。但只要他完成了任务,那他的战死也是值得的。他们正在商议,边上有个水兵叫道:“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郑司楚和谈晚同不约而同地抢上一步,只见对面水军阵中,那艘快船已疾驰而出。远远望去,也看不出宣鸣雷是不是还在船上。也许,宣鸣雷已经死了,或者被活捉了,这些水兵却被邓沧澜放了出来?他们都有这个想法,但边上有个眼尖的水兵已叫道:“宣参谋在船上!他在船上!”

船已靠近了,这回谈晚同和郑司楚也已看到,船上宣鸣雷还在。宣鸣雷倚在桅杆上,本来他穿着深色软甲,这回这软甲却成了红色,竟是鲜血淋漓。谈晚同急不可耐,叫道:“接宣参谋过来,马上回兵!”

宣鸣雷接上来时,脸已如白纸,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一上他们这大船,五羊城水军便掉头回去。东平水军倒不追赶,亦回本队。谈晚同和郑司楚都担忧宣鸣雷,一把他接上船,两人都迎上去叫道:“宣兄!”

宣鸣雷已几乎站立不起来,由两个水兵一左一右扶着才能站立。见郑司楚和谈晚同,他淡淡一笑道:“幸不辱命。”

谈晚同道:“快去救治!”但定睛看去,却见宣鸣雷肩头伤口已经包扎过了。宣鸣雷道:“皮肉伤,不碍事。”

回程中,宣鸣雷已昏了过去。同去的水兵将经过跟他们说了,却是于力东应战,与宣鸣雷单挑。两人就在甲板上白刃战,于力东虽然不会宣鸣雷的斩影刀和斩铁拳,刀法却极是了得,而且力量更在宣鸣雷之上。宣鸣雷屡攻不克,久战之下,肩头中了于力东一刀,但宣鸣雷却也抢到了于力东背后,将刀架在于力东颈后。这一刀下去,于力东自是要身首异处,但宣鸣雷却叹了口气说:“同袍之情,终不能忘。下一个谁来?”此时他身受重伤,就算是个寻常水兵应战也能要了他的命。见宣鸣雷放过了于力东,纵然人人知道他是以退为进,以此来换取自己一命,但东平水军诸将也都感慨于他的豪勇,对他“同袍之情,终不能忘”这句话亦大有同情,谁都不愿上前。便是于力东亦掏出金创药来给宣鸣雷敷上,这才回去向邓沧澜请败战之罪。结果便是宣鸣雷虽然命在顷刻,但东平水军仍然放了他出来。

听完那水兵的话,郑司楚和谈晚同都是不胜感慨。如果不虑及东平五羊敌对的立场,邓沧澜麾下当真无虚士,个个都是值得尊敬的精兵强将。待回去,这一晚郑司楚、谈晚同和崔王祥感念宣鸣雷舍命完成任务,三人都整夜陪在他养伤的屋外,一直不曾离去。后半夜,宣鸣雷才醒了过来。他一醒,三人就急着去看他,宣鸣雷重伤之下,精神倒还好,只要他们各自回去歇息。

离开了宣鸣雷住处,郑司楚和谈晚同崔王祥走在一处。一出门,谈晚同便叹道:“真是君子可欺之以方。郑兄,我怎么越来越有种对邓帅的不忍之心了。”

如果不是邓沧澜的大度,宣鸣雷完成任务的可能性几乎没有,生还的指望更是微乎其微。郑司楚苦笑道:“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想当滥好人,就是把脑袋送给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