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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神[校对版] 昏水墨鱼 3862 字 2022-11-06

宋皇默默不语的看着潘贵妃,眼里隐隐有泪花闪动,回忆起与潘贵妃相处这四五年里的点点滴滴,脸上神情也是不停变换,时而兴奋、时而高兴,却不曾出现过哀伤的样子。显然他这四五年与潘贵妃在一起是极为开心的。赵正见皇帝犹豫不决,也知道皇帝心中难以割舍,但此事事关大宋安危,想必皇帝是不会反驳众多宗室意见的,也就不催促宋皇快做决定。

宋皇犹豫良久,轻轻捏了捏潘贵妃的嫩滑的小手,暗道无论如何,朕需得保住爱妃的性命,若是没了她在朕的身边,朕也不愿独活了!他心中下定决心,便拍拍潘贵妃的小手,安慰她暂时不要哭泣,转头对赵正道:“皇叔,这潘贵妃服侍朕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朕对她也是喜爱至极,不知众位宗室能不能饶恕爱妃一命,若是能饶恕潘家此次罪孽,即便朕不要这帝位也没有丝毫问题。”

赵正见他犹豫半晌竟然说出这番话,更是大失所望,暗道此事已经不只是我大宋的安危了,你这皇帝竟还为了区区一个女子为潘家求情,当真也太过不知轻重了些。他心中失望,脸上的神情便流露出不满来。宋皇见他神情,知道这位皇叔对自己为潘家求情不满了,他如今为了潘贵妃,却也顾不得了,便连往日里畏畏缩缩胆小怕事的模样都不见了,他一脸坚定的道:“皇叔,此事朕也知道事关重大,可朕也有自知之明。”他话音一顿,接着道:“先帝驾崩之后,诸位宗室将朕拥上帝位,朕其实一直心有恐惧。若说吟诗作画,朕自问不会输给天下任何人,可要朕当这皇帝,却是有些强人所难了。所幸先帝睿智,为我大宋谋划出了二十多年的安稳,朕也一直秉承先帝的教诲,绝不插手朝政,任由辅政大臣治理大宋,更是将我大宋的军权完全交到了杨家的手上。朕自问也算对得起先帝,对得起祖宗了。”

宋皇说到这里,眼睛里溢出一些浑浊的泪水说道:“可是,你们又知道朕当这皇帝当得有多辛苦么?朕不理朝政,文武大臣与百姓都瞧朕不起,说是朕昏庸!朕与后妃玩乐,天下又都说朕是荒淫之君。可是这二十年来,朕可曾做过什么天怒人怨之事么?朕可曾丧权辱国,丢失过我大宋领土么?”他说到这里已是神色俱厉,他为帝二十年,谨守先帝教诲,深恐一个不慎决策失误,使得大宋有什么损失,因此便对朝政根本不加理会,任由先帝为他选择的辅政大臣治理大宋。他其实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人,知道文武大臣与百姓瞧不起他,他心中也会愤怒,可这又如何?他毕竟不是一个会治理国家的皇帝,若是任性胡为,只怕会搞得大宋山河崩坏也说不定。若说他登基为帝二十年最大的功绩,其实便是他的不作为了,否则只怕大宋如今形势早就已经岌岌可危了。

赵正听他诉苦,回忆起自他登基以来的点点滴滴,无论是对杨家的完全信重,还是放开辅政大臣的手脚,对他们的执政方针不加干涉,这无一不是做得极好的。而他这二十年里唯一做得不好的便是不顾群臣反对,将潘弼给封作了丞相。可大宋毕竟已经传承两千多年,丞相一职早就成了虚职,若非有幻型怪出谋划策,鼓动潘弼的野心,只怕即便潘弼做个丞相,也不过是个无所作为的外戚罢了。想到这里,赵正便点点头,语带同情道:“陛下这些年倒没什么过错,反而受了不少委屈才是!”

宋皇见赵正赞成他的话,胆气又稍微壮了一些,接着道:“是啊,朕这二十年来,不曾亏欠过大宋什么!可是大宋又给了朕什么?”他声音猛的转大道:“莫看朕贵为大宋朝皇帝,可是真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朕除了锦衣玉食,还有什么?朕所过的日子,只怕连许多普通百姓都不如!朕只能生活在深宫之内,却不能出宫门半步,宫内又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便连后宫嫔妃,又有几个是真心待朕的?莫看朕子女无数,可他们又有哪一个是真心关心朕的?”宋皇有些歇斯底里的大声道:“不是!都不是!他们看中的不过是朕的皇帝位,他们看中的不过是朕手中的权势!可朕的手里又哪有半点权势?他们见朕手中无权可用,便连假惺惺的关怀朕一点也都不曾做过!”

潘贵妃听他说得凄苦,顿时大哭起来,暗道原来陛下跟自己在一起时欢笑不断,想不到心中却是这般苦楚。她跪在宋皇身前,伸出一只袖子,轻轻擦拭宋皇眼角滴下的泪水哭道:“陛下,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是臣妾对不起你,是潘家对不起你,若是有来生,臣妾愿意再与陛下做那恩恩爱爱的夫妻,好生侍奉陛下!”

宋皇拍拍潘贵妃的手坚定道:“爱妃……不!娥儿,朕今日便是豁出性命不要,也要保你潘家周全,否则朕对不起你这几年来的贴心照顾,让朕于心何安?”潘贵妃却是连连摇头,痛哭失声。不远处的潘丞相趴在地上,也是叹了一口气,似乎在为自己的恶行感到懊悔。

宋皇安慰潘贵妃一番,待她渐渐收住了哭声,这才转头对赵正道:“皇叔!朕过的什么样的生活,皇叔你知道么?朕想看看我大宋的河山,可惜朝臣都不会允许,朕知道不能给朝臣增加问题,也就从来不曾强行要求过出宫。可是皇叔你知道朕上次出宫是在什么时候吗?”

第050章 心境变化

赵正努力回忆一番,这才回到道:“回禀陛下,若是臣不曾记错的话,应该是十年前的今日吧!”十年前的今日,也就是天波府韩老太君八十大寿的日子,当时宋皇登基才不过十来年,却已经将大宋的军权完完全全的交给了天波府统领。

宋皇见赵正仔细回想了才回答出来,当即冷笑道:“不错!十年!朕上次出宫还是十年前!还记得那时是老太君八十大寿,朕为表对杨家忠心的重视,这才亲自出宫道贺!可皇叔可知,当时朕最想看的却是我汴京的繁华景象,而不是我大宋臣子的寿宴?”宋皇嘶吼得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大厅里诸人听到宋皇竟然十年才出宫一次,知他心中凄苦,都齐齐跪了下来,唯有文子符依旧直挺挺的站着,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宋皇。老太君道:“陛下隆恩,我杨家感激不尽,定然为大宋尽忠到最后一人!”可宋皇此刻只觉得心中憋闷得慌,哪里肯听她表决心,当即挥了挥手道:“朕不是个好皇帝,但你们杨家却是地上界最好的臣子,朕从不怀疑杨家的忠心,老太君便不用再多言了。”

他挥手命跪着的诸人都站起身来,接着道:“若非杨家世代忠心,只怕朕便连借口给老太君贺寿都不可能了!十年啊!人生又有几个十年?朕十八岁登基为帝,做这皇帝二十来年,却只出过禁宫大内一次,如今看看朕!”他激动的一手指着自己颌下的胡须道:“朕当年登基之时还是翩翩少年,如今,朕却已经四十来岁啦!”他长长叹息一声,似乎在为老去的年华惋惜,接着又道:“在民间,年过三十者便可自称老夫了,朕却已经成了老夫十年啦!可朕龟缩在深宫里,到底又得到了什么?不过是逝去的年华与日渐衰老的肉体罢了!”

宋皇脸上显出一丝哀色,接着道:“这禁宫大内,不过是朕的囚笼罢了!朕想要看那万里江山不可得,朕想要看那繁华市井亦不可得!朕与那大狱里的囚徒有何区别?”宋皇的声音越来越低,想起自己这当皇帝二十来年所过的生活,当真是苦不堪言。可他从来都不曾对人说过,也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