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留杨笑澜先在府中打点的程若又来迎接杨笑澜、陈子衿与冼朝。蜀王府内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这场中弹奏的姬妾,丝毫不逊于大兴。蜀王杨秀得报杨笑澜到了,忙出门相迎,只见一身水蓝色常服的杨笑澜与身着水绿色窄袖襦裙的陈子衿和水红色窄袖襦裙的冼朝一起进得府来,若不是那突兀的面具很有些碍眼,这三人倒是很有些风流俊雅的味道。端详着木讷阴森的面具,回想多年之前杨笑澜的面容,竟半点印象全无,失笑间,杨笑澜客气行礼。
引入席间,杨笑澜这才见到了蜀王妃长孙氏,与晋王妃萧美娘相比,这长孙氏显是要平凡的多。见着杨笑澜的第一眼,目露惊异,但随即又换上了一层可惜。她听说过关于杨笑澜的传闻,原以为阿修罗王会是怎样一个鲁莽粗放的男子,可是她分明瞧见杨笑澜面具中的眼眸带着温和之色,与府中人打着招呼之余,也不忘回顾他带来的两个女子,水蓝色配上他嬴弱的气质,倒是削减了几分初见的畏惧。
宴上,杨笑澜依旧是那副专心吃食的样子,蜀人尚滋味,好辛香,花椒、芥末、扶留藤皆是主要调料,杨笑澜边吃边感叹杨秀真是得了块好封地,谁不知天府之国物产丰富,看看,这席上的吃食,她都认不周全。人家劝饮,她也不好推辞,爽爽气气干了下去,这份饮酒的豪气令得蜀王府的官僚对她印象大佳。
坦言了因为杨坚进言而被独孤皇后迁怒赶出大兴,语调中颇为无奈,又盛赞杨秀得沐圣恩,能在这好山好水好食物的地方,可谓幸事。
杨秀却不以为然,道:“大驸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地虽人口众多,物产丰饶,但是么……父亲将蜀地封给本王,不见得是存着什么爱护之心。”
“哦?此话怎讲?”杨笑澜是当真不知。
也看不出这杨笑澜是真傻还是装傻,但既然他出言相谈,杨秀也打算实话实说,若此人是杨坚所派来测探他的,那么借他之口回禀杨坚,也好叫杨坚知晓,他明白他的用意。当下,笑一笑道:“大驸马进蜀之路程艰险,不消本王再行言说,此处终是蛮夷之地,风情么不可不谓凉薄。想当年秦马如雷,要攻占巴蜀也是颇费周章,大驸马可知,这巴蜀历来就是流放犯人的首选……”
想起自己算是被贬伐来的,杨笑澜点头道:“这一点,本人自是明白的很。”举杯,敬杨秀。
杨秀饮了,又道:“秦末,西楚霸王项羽将刘邦封为汉王,统领巴蜀、汉中一带。又将关中一分为三,谓之三秦,其用意,大驸马应当知晓。”
“啊!”杨笑澜恍然道:“为的就是将汉高祖堵死在巴蜀,巴蜀的多山地,交通不便,实多险阻。不容易出,可也不容易进,为何此间却不体现陛下的爱护之意呢?还望殿下恕罪,笑澜确实鲁钝。”
“无怪。以大驸马之宽厚,自然无法明白父亲的苦心。”杨秀暗哼一声,道:“父亲总以为我爱武果决,有不平之心。曾经他对近臣说过,巴蜀险阻,人好为乱。有臣子谏言说,三蜀、三齐古称天险,有项羽封刘邦之心,若是那受封者明白这间中虚悬,明白父亲的苦心,则一切太平。”
“这……竟想不到,还有这番曲折。恕笑澜直言,陛下生性节俭,依今日笑澜的见闻,此地酒美食佳,蜀王府用器比之宫廷之内更胜一筹,这太子纵使性疏,少不得还时常要看陛下的脸色,减少开支。怎也不会有殿下这般逍遥。”
话音未落,周围已是寂静一片,群臣哑然,杨秀亦蹙眉看着她,不知她的话究竟是何用意。只听她轻笑一声又道:“这一年放逐此地,要劳烦蜀王殿下,略尽地主之谊,让我等在京城苦苦挣扎的人,也开开眼界。”
听笑澜说得夸张,杨秀哈哈一笑,说道:“大驸马来我蜀地,秀自当竭诚招待,大姐不予相随,也是好事一桩。天下人皆知,我蜀中多美女,尽管大驸马身有美女相随,少不得还是要尝尝此间女子的特异之处。更有传说,时有山精幻化成人形,美貌出色,妖娆无比,寻心仪之人与之交欢,自是滋味无穷。”
群臣又举起了酒杯,照常嬉笑,尴尬气氛全无,这偏安一方的蜀王不怕花费用度,只怕无处可花费用度,笑澜这番话,算是安了他们的心,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们,这次来,就想舒舒服服,仅此而已。
杨笑澜呵呵笑了刚想推辞,冷不防被坐于一侧的冼朝掐了一下腰际,这一下,坐得近的都看得清楚明白,不禁低头窃笑。
杨笑澜倒是坦然,作苦笑状道:“几年前,劳殿下勤力相查换笑澜以清白,笑澜还不曾谢过,今日,敬殿下一盅聊表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