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怕小白脸不见了?”
“可不是。”
独孤皇后咯咯直笑,许久不曾仔细看杨笑澜的脸,军营生活真是给她多添了几分英气,目光依旧柔和带着眷恋,就像梦里头的笑澜一样,总是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一眼似千年。
“那边蚊虫瘴气也多,幸好皇后英明,让带了许多药去。否则……”杨笑澜吐了吐舌头,自顾自将行军途中的趣事说来,却见独孤皇后似听未听,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的脸。眼神里没有往日的张扬炫目,可又多了一些别的东西。调皮地与她对视,望进独孤皇后的眼里,那双眼,深不可测,似千年的古井,又似宇宙的黑洞,想是要将你深深地吸入,让你去一探究竟。到底这双眼眸的主人,心底里头装着些什么,在她偌大的雄心壮志中,有没有她的一席之地。可为何每次看着那双眼,总觉得眼底有着说不清的哀伤,待想要分辨清楚,那抹哀伤却又消失不见。
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指腹轻轻划过独孤皇后的耳廓,她的眼睑,她的唇角,杨笑澜还是不敢堂而皇之地对独孤皇后有什么亲密的动作,只敢像现在这样,每一次的触碰都带着几分试探,轻触,浅拂。
“唔……”直到独孤皇后自觉耳际有一些微微发烫,才轻咳一声,散了心中的绮念,又白了缩回手故作无辜状的杨笑澜一眼。真是越发的没规没矩,越发的放肆了。
杨笑澜倒是想到了后世里的一句歌词,“把你的发丝当成戒指绕,温柔烙印再也抹不掉。”,也不知是当时的气氛过于缠绵还是歌词过于温柔,她眼里荡漾着的无限柔情让独孤皇后心神动摇,须得要挪开眼不去看她才能恢复以往的气势。
“你呀……”一张口即是亲昵的语调,独孤皇后微愣,才又道:“笑澜回来的也真是巧,正好能赶上阿五出嫁。”
“咦?五公主要嫁人了么?哪家郎君能有幸娶到五公主?”记得初来大兴时还嫌杨阿五是个小毛孩子,眼下倒好,她竟是要再嫁了。
“晋王中意他的妻弟萧玚,太子则中意他的亲卫柳述,陛下一时难以决断,就让阿五挑选,阿五不喜萧玚,故而陛下就赐婚给了柳述,封开府仪同三司内侍侍郎。”
“柳述……”柳原的侄子,曾将子衿半路带至掖庭,为什么是他。
像是知道杨笑澜的疑问,独孤皇后又道:“陛下对柳述格外喜爱,故而……”
“我与他无宿怨无嫌隙,平时又不参加那些聚会,不会有什么冲突。”
“嗯,你倒真是深居浅出,疏于应酬,也不知该赞你聪明还是愚。”
“少和人接触,少麻烦。”
“唔,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笑澜且记着了。”
“嗯嗯,皇后殿下说的,我都有记着。”杨笑澜笑得一脸讨好。
“今儿怎得如此乖巧?”独孤皇后也觉得诧异,什么时候起,这人变得如此听教?莫非真是长大了不成?掐指一算,眼前的女子竟也已经二十一岁,而自己……已是半百之人,纵然有着上天眷顾,容颜未衰,可清晨醒来还是会看见一两根白发。渐渐老去的自己,红颜日益消逝的自己,这个曾爱慕她容貌偷看她的女子,还会像曾经难般迷恋着她么?
不,不会。笑澜的眼里没有过去常见的痴迷,从前她还会偷看她,现在……现在她有她的女儿,有子衿,有那个削了发的姑子……然而这一切,又恰恰是她亲手促成的。
“皇后殿下不喜笑澜听话?那好吧,那些我记得的,又突然忘记了。”
“你敢。”
杨笑澜做了个鬼脸,“还真是不敢。”
“尽在本宫这里说笑了,都忘了告诉笑澜,丽华今儿也进了宫,如今正在五公主处闲话。你们也许久未见,你自去找她吧。”
杨笑澜笑着应了,以为她身体困倦或是要继续处理朝中的事宜,便告辞而去。
独孤皇后望着她的背影溢出一丝苦笑来,她成全了她的女儿,推开了她,到头来,这一切的苦果都还是要她来尝。怔神间,只见杨笑澜又回转身来,关切道:“那个……事情自有其发展的规律,再去筹谋,再为之伤神,很多事情也无法改变,所以……皇后殿下还是多保重自己。”明知她做得再多也无法避免二世而亡的命运,不忍她如此辛劳,杨笑澜忍不住出言相劝。
多保重自己?除了雨娘,也只有一脸忸怩的杨笑澜会这样同她说。独孤皇后点头“嗯”了一声,嘴角勾起,对上从自己封闭的世界走出来,开始懂得关心的人笑澜,她应当感觉到欣慰么。
杨阿五陪着进宫探她的杨丽华刚走出殿外,就见一身戎装,尚未卸甲的杨笑澜站在殿外候着,之前还和大姐提到他,说起他时,大姐的脸上带着的是一丝丝化不开的笑意。这几年两人虽没有子嗣,但是看得出来,感情比刚成亲那会儿好了许多。